《凉梦》

《惺忪集》

【残㜫落落谢央歌】

　　“或许，天没有下不完的雨，只有，没有尽头的空虚。或许，人没有填不完的恨，只有，管不住的忧郁”

　　当淅淅沥沥的雨杂着凄回的乐声，阴云聚散，我和珊谈着那古老的故事。花开解语，半生已过。垂暮总夹杂着稗子稻子的香气，眼眸里的长风与飞虹，随微微掠起的发丝荡漾。

　　谁不知人生得意须尽欢，潇潇洒洒走一回。能让我觉得最快乐的人，同时也会给予我腐蚀心脏的痛楚。我这样想着，瞥了珊一眼，“好凄厉的目光”，她说。风吹着人的眼泪在眸子里飘零，我低下头，在这凉寒天中留下杳杳无尽的缄默。

　　我把那封信笺给了珊，她的手插在黑色皮袄下的裤兜里，黑色眼镜框下一双单眼皮露出柔和的光，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其实，高手都有一颗寂寞的心，因为高手的造就本就是用寂寞堆积而成。

　　“三唱三叹儿时曲，一曲离别又相遇”

　　“我觉得，这句歌词真的很适合你”

　　珊与我转过那个危耸高楼的拐角处，又是风习习，炊烟烬矣......

　　初见时我们不曾言语，可我们心有灵犀，如今我们并肩同行，可我们的心渐行渐远，梦中寻，只见灯寻梦又烬。天阴了，似乎要下雨，她用粉笔在水泥地上写下那几个传奇人物的名字，秋叶扫过，几许悲凉，几许彷徨。

　　冰，漂亮的，高贵的，精明的，话语总是冷冰冰的，一字字敲打着房檐屋漏的瓦子，我听着她灵巧的话语，有些笨拙的应合着。

　【又烬秋灯明一霄】

　　人，渐行渐远渐无书，事，愈演愈淡愈缥缈，烟，凉凉亦散惘如若。

　　一日日，以泪洗面，一年年，孤雁飞回，人生若只如初见?

　　皓雪烬寂夜，孤行于柏园，松枝垂天，苍矣，倩影摇晃，荡矣。一两声猿哀鸣，惊破琉葬在坟香，坟上的弦音，此境甚清，不宜久留，试问知否天明时，零落无人答。

　　回过头，青冢上的灰烬飘零着，风萧然掠走厚重的感觉，思绪中还浮动着昨夜的梦魇。

　　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孤行，在水雾滂沱的雨巷，在低声流动湖泊旁，在缄默日沉下的冥冥中。

　　零落的时分，风臾臾，袖口滚动着新秋的凉意，我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甩开了身旁挚友，歌声轻轻唱，泪水静静淌。我伫立不动，尽管有些哀伤，却心情如此好，此地无人，唯有我自己且听汩汩声。

　　当一日日消磨殆尽，当轮回复始如若梦魇，我不愿循规蹈矩复制机械的年月，于是我今夕终止了忙碌的周转。放下家人，放下朋友，放下一切，我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不停地。人迹罕至，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我只愿去未曾去过的地方，流浪。

　　当初，是一个没有光彩的世界，只有惘然和黯淡，青春，会是这样的吗，而一生，又会是这样无穷无尽的仓皇吗。

　　月下摇荡的波浪，像疚，迂回不绝。我与何人相失，再无瓜葛，我又与何事烬矣，灰飞烟灭。叶飖飖兮，一念起，风生水起，随着这空灵碰撞的乐声，一念落，万劫不复，湮灭于回梦之潮水。殙皓交错，夙夜不迭，孤行漫漫，再无希冀，一颗泪痣落下，多少花骸凋谢，一年已去，多少苇草枯黄。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模糊的事和物，谜。

　　烟色布满了眼前，只留一片寂静，寂静一片。阖上眸子，无声中透着有声，如画江山，有色亦失色。

　【绝唱一叹千年颤】

　　汨罗江畔，空气凝固，让人窒息。

　　离骚无韵，却奏着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的回音。

　　在那槲叶散发出来淡淡清香的端午，朦胧中我见到一个摇荡的背影。汨罗江水夹杂着萧萧的风，天际一片苍色，苍色一片。屈子遭贬莽莽然行吟江畔，浅水濯缨，纵望天下已是颠沛流离。

　　如若志有所屈，奈何苟且偷生，灵修浩荡，那就忍尤攘诟吧，众人皆醉，朝廷靡靡，以命作为不屈的诠释，又有何畏惧。众女嫉妒他秀美的眉目，随意，随意，他便以秋兰为佩，清白去矣。他纵身一跃，激起三尺的水花，晕开的涟漪，一层一层，随后那个倜傥的文人，消失在沉默的，茫茫的潮水里。

　　我，遥望那无垠的汨罗江，眼前的一切，给我以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沉稳，鸷鸟之不群兮，岂能因绳墨禁锢了自己志向。

　【一别如倦葬阑干】

　　毕业了，没有回头，没有流连忘返。

　　径直走出去，这个我上了六年的学校。那么轻松，那么解脱，像是久久压在心上的石头，突然释放。

　　那天如若在眼前，阴阴的，我拿着手中褶皱的试卷，走过一如既往的栏杆。

　　出了校门，就不复存在他人轻蔑的眼光，不复无穷无尽的隐忍，平凡，和沉默。我想要改过，从走出这校门的第一刻，想要摆脱负重的冰冷的枷锁，想要站立，抹去屈辱的曾经。一切一切，重新开始。

　　他们，还在不舍中惜别，他们，热泪在脸颊上闪耀，而我，没有话语，没有过多的表情，扬长而去。没有对谁告别，因为我感到，这是熟悉的陌生，忽而熟悉，忽而陌生，彻骨的陌生。没有一句再见，甚至像是逃跑，匆匆地。

　　萧瑟的风里，有着平日里少有的一丝轻快。回头看，别时如若初见时，同样的人们的热闹，和我一人的沉默，六年佛如一日。

　　回到家，我砸在床上，泪水夺眶而出，灯花明了一夜，待到天明我没有醒来，沉沉地睡到了下午……

　　七年过去了，我再回到那个地方，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握着宣纸的手不是昔日的纤手了，燕子低回，渐行渐远渐无书。如今回故地，“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宛若在耳畔回响，方才知道，曾经的历尽磨难，都是成功的垫脚石。

　　花叶生生两不见，已相失，彼岸边，野草丛生，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人间相失碎柔波】

　　睐旁，旧时光。冬月半，疚搁浅，贪夜深凉，晨初霜。轻轻怅，棋落子，静静淌，风雅忘，把寂寞人间享。

　　此日月凉，月亮。

　　弹簧人彷徨着，惆怅人惆怅着，失意人搁置失意，披一件薄衣走出山居。多美，故乡雨，是满地的泥泞。不知觉地泪痣落此一睐，抹上淡淡枯黄的枫叶，轻。墨色山峦，遮了渐矮的斜阳，人影映在藏青色的凭栏上，唯美又凄凉。

　　伶仃啊，总爱白月光。独自一人走在雨巷，擦肩而过，回眸慌张。我一人，潇潇洒洒，经年豪放，今宵不痒，心头空旷。侧首看向车窗，镜子里自己的面容，清风挽素手，时过境迁，变了，都变了。

　　惨白抑或是暗淡，平凡，抑或是叹，傻傻留下倦意一半。

　　绝城的古筝敲一下弦，便留下了不绝余音。汉服身着，高山流水。心间，哀伤随音调流转。脚楼外，茶杯里，清茶凉而味涩，还存一份舌尖暖。

　　胡乱涂小楷几笔，闲来无事，淡淡的玩味。想以愁浇愁，忧消忧，看啊，天气寒凉。愿多穿衣服，不要着了凉，凝望岁岁安康，半年忘，今夜灯火暖一乡。秋高，残凉雨脚。叶飘摇，落我眸中央，摇我心中惆怅，我偏偏爱彷徨，我独爱风潇潇。

　　秋，是悲，是别离茫茫然，淡淡几句谈天，寡无言，睐窗外一隅黯。终止了喑哑的喉咙，无用的，翻着相册的手。子时无声哽咽，陡然阑干，含泪睡去到天明。在外求学已然半年，不掩思乡的心疚。何时，初醒来不知觉已落泪痣一睐。津门总是热闹，街巷叫卖的小曲，模糊在了车窗后头。

　　良久，回忆像默片，躺过荣乌高速的沥青地上。梦境里的潮水，灌进眼里，拨动心里那根柔软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