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帐里梦魂惊》
空楼,铜镜,瘦影。
黛粉,胭脂,鹅黄。
“柳掌柜的。”他心里喊。
他着军装,一步一步地登上酒肆的楼梯,鞋底处泡沫板空洞的声音,灌进柳烟的眼里,化为了泪。
西房,她着旗袍,背对着门化妆。镜子里倒影那样熟悉,好久不见。
没有回头。
“小牧啊,坐吧,又不是来了一次两次了。”她淡淡说,掩抑着。
他单漆跪下,而后,双膝跪下。在地板上留下空旷的声音。
“柳掌柜的,我来了,就是为你和你说几句话。”
“柳掌柜的,我今后,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她骤然颤抖了,画眉的笔落到桌上,“砰……”
转身,“你看我画的妆漂亮吗?”她说着站起,忧郁的步子敲打着地面,像樵下冰凉凉的雨。“再漂亮也没有用。从今往后,我也将有我的归宿。”
“我知道,我生是唐家的人,死是唐家的鬼。这样的命运无法改变。”
两个人都哑默,两个人都平静。平静的像一滩湖水,这静默背后,有无数辛酸,无数伤感。
她说着,说着,说得哭了,走着,走着,走近了他,抓住他的衣领,咆哮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起来啊,你装什么啊!啊?你起来啊!”她嘶哑的声音,划破了黄昏。
他哆嗦着拿起枪,上上子弹,塞到她手里,对准自己的脑袋。
空气突然静止了。
“欠你的。”他闭上眼,曾经高堂明镜前的誓言,成为了升腾的泡影。
……
一台,一烛,一香,相爱相失的两人。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
多年以后,时间把记忆撕碎,风雪依稀秋白发尾,灯火葳蕤,揉皱眼眉。
“牧良逢,我不恨你。”
《终于,又遇凄凉》
终于,又遇凄凉。
搁置已久的断桥木叶已成薄骸,再别安和潮水的柔波。
三寸愁绪染不尽唐朝的绫罗,红楼的清影痴痴葬花,它凋敝,遂终于,了却叹息罅隙里的心事。
向北望,那是过于荒凉的一条路,填满了颤栗的筛糠离去的背影。
我常然踏上没有人踏上的荒芜路,每每入夜时分,疏影阑珊,都闪着唯一的朦昧的灯。无法说出发源于内心深处的郁沸,只得缄默,堆积得心扉愈发沉甸甸的。日复一日的凉辙,不可拾掇。
呜咽的悲风孤独地怨诉,被遗落的草儿蜷缩。
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意气风发,热血激昂的我不见了,我不再打破所有不可能去寻找可能,不再辩解所有的谬误,不再“死猪不怕开水烫”,潇洒恣肆。
月黑风高,一切阴晦。奔赴成长的使命,竟然渺茫,竟然恐惧。
青春,大抵是徘徊着荣耀,于巅峰相拥罢。我不知道那个以前的我还会不会回来,或许是多年的疲惫。
我掩门邂逅蘅芜君,生平歌舞,当日落西凋敝,迤逦成疾,我只得化为蕉下客的桃花雨。
呵,风起之地云涌,水盈之处泉生,沧海滚滚,我淡然一笑。
柔肠总是断了又断,指尖的朱砂奈何疗愈着长久的支离,长久的破碎。像是窗前冷冷的铁,我拘谨而机械,常然破碎,也常然静默。宿命的囹圄,笼罩着依稀的文人,春花秋日里,注定以最美的姿态凋零。
点点泪痣,夹杂着忧郁凝成的毒素,种在憔悴的眼底,浸泡入骨髓。于是,苦绛珠魂,瘦比黄花,只得重蹈那半朵温柔后的愔愔旧梦。
辗转长夜,一遍又一遍,上演最凄美的悲伤。
《我惮叵梦惊席》
“道士於碧雾中跨赤虬而去,太白耸身健步追及,共乘之而东去,此亦可骇也。”
醒来,辗转,我又在大寒已至的子夜,丢失了睡眠。
新型****肺炎肆虐,美伊的导弹试探着第三次世界大战,地球升温灾殃蔓延,地震横波蠢蠢欲动,宇宙昏惑冥冥叵测。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或吉或凶。
或许是未干发梢的阴湿气息渗透入脉络,以使我茫然生出蓊郁的惆怅,我企图让绚烂的阳光融化我僵冷的驱壳,却无言只觉得,恍恍而眩晕。
人世,不过天堂与地狱混合后搅匀的成品。我听闻许许多多的不可选择,过有的人前一秒生龙活虎,骤然飞来横祸,刹那阴阳两隔。我见到水滴筹里肾衰病人青肿的眼底,三角贸易生死混沌的非人生活,遇见街角的流浪汉茕茕伶俜不忍思量。似乎不由自主地,如若“杞人忧天”般愚痴的我,又在恐惧里缥缥缈而浮浮沉了。
或许是起于对生命的莽莽然,我想到了世态,想到了诸子百家。上古天真论走入懵懵懂懂,黄帝内经常然字字珠玑。
“智”与“慧”相觑甚远,念起“智”,急中生智,何等巧妙,念起“慧”,戒定慧,何等安详。前者重在聪,后者重在德。现代物欲横流,一些营销大宗,怂恿客户购本不需要的商品,固然有“智”,得利无数,然而失了“慧”。人们往往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地追求卓越,但寥寥无几的人运用所谓的“道”来捭阖。
坎为水,离为火,心火须虚,才得以保持谦卑,有精成大业,有魄覆乾坤,就如所谓的“慧”,心虚而阴阳衡稳。
脾土合水谷以盈人,肝木调和而充血脉,肾水定则填髓生发,心火莫亢方清净,肺金遂以气同天地接壤。
呵,我愈发觉得无畏,恐惧的无用。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态变迁,随意,随意。
《想》
【时殇】
思念是魂断,随着思绪缕缕地断。
落寞是骨凉,守着寂寥悄悄地痛。
愁绪是结痂,遂凝结成心事。
怨恨是毒,像是招惹人的,荏苒的罂粟。
内疚是烟灰,朦朦胧,于累赘的世界黯淡。
委屈是硫酸,腐蚀着,腐蚀着。
孤独是雪,独自成长,独自融化。
【梁㑱】
钢琴,清凉凉地,是一幕幕空明澄澈的雨,彷徨人的脚尖。
萨克斯,贯着风似的,是撕裂的情愫,潇潇洒洒。
笙箫,总在月落的乌蓬船上,缱绻江心,沁入衣襟,换几度回肠。
吉他,是陈酿的酒丝,安河桥下的波光,常然迷醉。
八音盒,是冬夜的童话,斑驳的梦境,依稀的星辰。
古筝,是蜻蜓点水漾开涟漪,雕栏玉砌,朱颜如旧。
提琴,是眼泪纵横,漫延开来,换一把唏嘘的镰刀,聒碎过往的晨昏。
【何方】
民谣是杭州的雨巷,淅淅沥沥。
迪斯科是奥尔良的霓虹,怦动风度。
摇滚是北戴河的浪头,汹涌澎湃。
佛乐是东南亚的清净,红尘一指。
【饮光】
黎明是冰味的。
晨光是水果味的。
午光,是骨头汤。
午后,是咖啡味。
黄昏,是甜丝丝的琼浆。
迟暮,是鱼汤的味道。
夜光,是什锦的水。
《桎梏》
独自坐在密闭的房间里,静谧的街市没有一丝声响,依稀有车辆划过石子的声音,却是幻觉。
这个时期的人们,皆郁。
非典没有成为锁住人欲恣肆的镣铐,当教训泯然于一纸空文,人们撬开某宿主的病毒库,只得变异,只得泛滥。
香港闹市的暴徒无踪影了,中东日趋激烈的战争忽而降温,法国来了一名武汉女子,戛然了结持续420天的示威。
求医学无可奈何,求佛陀无果,只得肠断,只得唏嘘,自作孽不可活。因果从未因侥幸而告罄,留下遗憾,重蹈亘古的疮痍。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内心,尽是鲁迅先生铿锵的文笔。我的忧患,你必将化为力量,我的白衣天使,你们定会凯旋而归,我的大中国,你定可以打败疫役!
看到多少惶惶,多少空荡荡,看到多少个夜没和眼的白衣天使,我的眼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