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得两天,这日发作以后,便起来吃了一只兔子,口渴难耐,便来到河边急弯处。
正想弯腰打水,只见水中竟然泡了一个人,和当日自己一模一样,也是下半身在水里,俯在浅滩处。
苏青枫不知道是谁,便向前将那人扶起,只见这人全身湿透,头发散乱,是一女子,满身香气,拨开头发细看,才看出,原来是河南忠义门的陈依依,那人他跟踪穆夜阑头次去燕王府见到的人便是这陈依依,她怎么会在这里,苏青枫不及遐想,摸了摸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没有死。
他救人心切,急忙把她拖上岸,往火堆边去,然后将陈依依爬在一根木头上,头脚底,中间高。
陈依依不一时便大吐起来,吐出了许多水,苏青枫见她吐水就说明有救。
急忙拍她的脊背,陈依依吐出了水,也醒了过来,见眼前是苏青枫,很是惊讶,但没有力气。
只能瘫坐在地,苏青枫赶忙拿来一只兔子,烤起,过得片刻,兔肉烤熟,苏青枫撕下一点喂给陈依依。
陈依依也当真饿了,吃了大半个兔肉,这才有了力气,道:“小,小……苏哥,多谢你救了我。”
她本来是要叫他小贼,但终究是人家救了自己,这才忍住。
苏青枫道:“不必言谢,你怎么会掉进河里了。”
陈依依满含泪水,道:“我自己跳下的。”
苏青枫一惊:“干嘛想不通要自杀?”
陈依依道:“不是我想不通,是,是,算了提了有什么用,你怎么到这里了。”
苏青枫将自己如何去乌山采药,如何看见,听见甘九泉,王望山相杀说了,又如何被黑衣人扔到河里,然后落难于此,只是中毒一事没有提及。
苏青枫问道:“那你怎么回事?”
陈依依停顿了片刻,叹一口气,道:“我派中有变故,我爹爹,他,他死了。”
苏青枫大惊,这河南忠义门陈梦庭可是武艺高超之人,怎能随便遭人暗算呢。
便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依依流下泪来,道:“我师哥,不,李文儒,他被甘九泉收买,欺师灭祖,杀了刘师哥,杀了我爹爹,还要霸占我,我和他力争,最后一路逃来,最后走投无路,一头扎进这河里,决定一死了之,没想你却救了我。”
说着痛苦起来,苏青枫也是被人杀了父亲和弟弟,失去亲人的痛,他也是十分清楚的。
坐过陈依依的旁边,安慰道:“我又何曾不是,被人杀了父亲和弟弟,又被人扔进河里,又在这个鬼地方。”
陈依依听他一说,心中更是苦楚,抱住苏青枫大哭了一场,苏青枫也流下泪来。
二人相抱在一起,直哭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二人都累了,相畏在一起,渐渐入眠。
一道阳光刺来,苏青枫努力睁开眼来,在看四下,不见了陈依依。
他一阵慌乱,大叫了几声,但愿陈依依不要想不开,起身四下寻找,河边找过,不见人影。
直往丛林深处继续进去找人,再进去好长一截,不见人影,只见这里却是有一个陡壁,光光滑滑张满了青苔。
他又大叫了几声,依旧不听见回声。
苏青枫继续走着,一边走,一边喊,终于喊不动了。
来到石壁旁草丛旁坐下休息。
心中生怕陈依依出意外,只在这时,突觉全身难过,他知道这是毒药发作。
只疼得满地打滚,十分难受。
苏青枫只往草丛中滚去,本想在草上会软一些,可谁想那草下竟然是空的,苏青枫一溜烟的滚了进去。
这是一个往里的地洞,苏青枫滚了下去,苏青枫挣扎着,希望毒性赶忙过去。
地洞里黑漆漆的,他也顾不得许多,如真是猛兽的巢穴,被吃了也就算了。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药性过去,苏青枫已是痛得满头大汗。
苏青枫慢慢爬起,四下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苏青枫慢慢向右侧摸去,希望能摸到地洞边缘,然后慢慢摸出去。
摸了好久,终于摸边缘,他靠住墙壁,想起自己闲来做的火折,便去衣服里搜,终于摸到火折,他拿出来吹了吹,那火折亮起。
借着微光,他看清自己所处是一个有宽又高的一个洞中,往墙壁照去,只见墙壁上有一些火把挂着,他尝试去点,这火把不知什么做的,一点就着。
洞里一下子亮了许多,在看一旁,又有一束火把,他拿下点着的火把,将挂着的那束也点着了,一下子这洞中更亮了。
再看时,四下墙壁各处竟然有几十只火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全部挂在壁上。
他一一点着,顿时洞里犹如白昼一般。
再定睛一看,中间竟然坐了两具骨架,身上有破烂的衣服,两具骨架紧紧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陈依依呼叫他的声音。
他不及细思,便上去了,出来洞口,只见陈依依在壁下呼叫,苏青枫答应了她。
陈依依十分高兴的过来道:“你去哪里了?”
苏青枫不想细说,便道:“我发现了一个山洞,你来看看。”
他领着陈依依便进去了,陈依依先是被两具骨架吓一跳,不过有苏青枫在,好像就没有那么怕了。
二人细细搜寻四方,只见山洞很大,两个骨架坐在中间,后首是一个石卓,似乎有人用过。
二人来到石卓前,只见上面放了一卷羊皮卷,然后是毛笔,墨。笔和墨都已经用不了了,看来时间很长了。
苏青枫拿起羊皮卷,在石卓上铺开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
二人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桃花老人亲笔。接着一行是:桃花老人湖北行侠人司马汀兰与燕京女子张慕雪卒于此处,若有后人发现,望合葬与一起,汀兰死后也大感恩德。
原来这两具骨架,一个是男的叫司马汀兰,一个是女的叫张慕雪,从上面可以看出,二人恐怕是私奔至此,这里是二人生前所寻的墓穴,二人也很恩爱,就算以后被找到也希望被合葬在一起,这个羊皮卷就是生前写好给发现他们的人的。
二人又看下去,只见写着:吾司马汀兰,祖籍湖北人氏,原跟武当,少林,崆峒,昆仑,这些大派都学过武,算是略有所成,便就出来行侠仗义,一路追一个强匪,一只追到燕京,没成想那日遭人暗算,虽吾杀了他们,但终究还是受了伤,多亏张慕雪,张小姐救了我命,也在这期间我再也忘不了张小姐。
苏青枫叹道:“如此情景看来,这二人都是深爱对方,但又怎么隐居在这里了呢?”
他继续读下去:那日,我说我愿意为了张小姐放弃一切,可张小姐的家人却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是真爱,无论怎么说,张父,张母却是不能理解怎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人,我们一气之下,商量已定,私奔出逃,却是不应该。
“是啊,这样的话,张慕雪的父亲,母亲该多伤心,却是不应该,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嘛。”陈依依在一旁感叹。
苏青枫继续道:可当时年少,不去考虑许多,这一赌气,却是一辈子了。我和爱妻张慕雪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我两种桃花,打猎,练武,好不快活,没有武林的纷争,没有父母的啰嗦,这日子是多么快活。
只是好景不长,我在江湖惹的人太多,仇人终于寻上来两个,我想万是不能让这二人活着出去,便和这二人打在一起,这二人都是当时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我虽然战胜,但还是受了很重的伤,无法医治,在病中找到这么一个洞穴,我就写下此笔,我知道我死以后,张慕雪不会独自活,我只希望后来发现我们的人将我们合葬在一起,作为答谢,后面全是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四派我所学的武功秘籍,有内功,刀法,剑法,拳法,爪,指,掌都有。诚恳谢过。半亡人司马汀兰,妻张慕雪。
看完,后面果然是密密麻麻的字,似乎真的是武功秘籍,只见头一行写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还做了解释。
苏青枫只将羊皮卷卷起,塞进怀中,道:“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命苦。”
陈依依也叹道:“不如我们将他们夫妻埋在外面他们种的桃花树下吧,也好了却他们的遗愿。”
苏青枫想了想,道:“也好。”
说着二人出来,找到一块软土,这里是树中最粗大的一颗。
苏青枫拿起粗木枝开始挖坑,陈依依也来帮忙。
二人一直挖,一直挖,挖了大半天,这才挖出一个深三尺多,宽三尺多的正方形坑。
苏青枫搬出两具骨架,放进坑中,又掩埋起来。
砍下一棵树,削出一块木板,用剑刻上:湖北英雄司马汀兰与爱妻张慕雪之墓。
刻完,二人终于十分疲惫,便坐下休息。
苏青枫缓缓拿出那羊皮卷道:“依依,这个你拿去练,等以后你出去了可以手刃仇人。”
说着便递了过去,陈依依看了看,道:“那你不也有仇吗,你为什么不练?”
苏青枫苦笑道:“我是没机会了,大概再过几天,我就会死去,练了有什么用。”
陈依依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转头看他一脸难过,便问:“拿我开玩笑吧,你怎么了?”
苏青枫就把自己中毒的事说了。
陈依依开始不信,拿起苏青枫的手把脉,果然苏青枫脉搏忽弱忽强,明显中毒气象。
陈依依咬牙道:“这个甘九泉可太可恨了,先是杀了王望山,后是下毒苏青枫,再是馅计我忠义门,实在可恨。”
“所以你才更应该去练这司马前辈所留下的武功。”苏青枫说道。
陈依依接过苏青枫手里的羊皮卷,道:“我现在落难就有你一个人肯这么为我着想,你死了,我怎么,怎么办。”
说着就要落泪,苏青枫看着他憔悴发白的脸盘,甚为怜惜。
突然,陈依依抬头道:“不如你我共练。”
苏青枫想:反正自己时日不多,不如配这个女子度过最后几天,也没什么。
便点头道:“好吧,我就配你最后几天。”
说着,陈依依翻开羊皮卷,从刚才读道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继续看去。
只见上面写着:青,出于蓝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汇于丹田,蓄势待发,行走中枢。往复以来,集于涌泉。
读到这里,苏青枫疑惑道:我跟穆师傅学过几天内功,他说过,大多数内力都是从涌泉汇于中枢,而这里却是以汇于丹田走于中枢,又从中枢反向集于涌泉,这不是反了吗?
想着,又听陈依依继续道:“物类之起,必有所属。荣辱之来,必像其得。强自取柱,柔自取束。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也。所以又根发也。自来树木,无根不富。无杆不束。所以取自根,秋自落根也。”
听到这里,苏青枫倒是明白了一二,想:这里就是阐述了为什么要从中起向上运行,又回涌泉去了。司马前辈把人比作是树一样,这内功也着实精彩。
接着就是:此为兰槐大法也,终究练武,所述之多,无不外乎: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也。
这段说的是这套内功大法名字叫做:‘兰槐大法’和说了练武要积累。
陈依依道:“你能练练看这个兰槐大法吗?”
苏青枫已经读懂大半,道:“可以一试。”
说着便打坐,他本来就练过一点点内功,丹田里本来就有一些内力,这时他也不怕走火入魔,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一样。
便按照兰槐大法所说,将内力全部游走至中枢,又从中枢游走至涌泉,先是没有什么感觉,又安照大法中说的木直中绳,来回游走了几遍。
打坐大概半刻中,只觉热气慢慢从涌泉上来,说不出的舒服,各处血脉竟然也有反应,从足底足三阳,慢慢上来,感觉这真气越来越多,冲开了许多穴道,来到任督二脉时竟然慢了下来,他知道任督二脉是人体最为要紧的督脉,但若能打开,学起内力来都是事半功倍。
他急忙运起内力都往任督二脉灌进。
陈依依见他满头大汗,双眼紧闭,她还担心苏青枫怎么了,但又不敢去打扰。
终于苏青枫只觉任督二脉一热,这内力马上灌遍全身,丹田,中枢,涌泉几处大穴只觉内力充沛。
慢慢的只觉全身灌满,他忍不住大睁眼睛,双手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做个手势往一旁的一棵树上指去,那棵树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陈依依见此十分高兴,道:“苏哥哥,你你练成了。”
苏青枫也十分激动,现在只觉全身说不出的舒服,这内力走遍全身,各大穴都有充沛的内力,他顿时觉得充满了力气。
激动道:“依依,我练成兰槐大法第四重了,舒服极了现在。”
陈依依也很激动,继续翻开羊皮卷道:“我继续读,你把这上面的武功都练去。”
苏青枫摇头道:“依依,算了,我把这些内力传给你,然后你按照上面去练,定能成高手,我就算了,我没有几日活头了。”
陈依依道:“你看看这上面是什么意思啊?”
苏青枫见他看着羊皮卷,便勾头去看,上面写到: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此两剑法皆为我毕生总结,但要练其兰槐大法至三层方可练这两剑法。另外,兰槐大法集少林佛家功法与武当道家功法,男可练,女要慎重。若女人练后,脱发,声音变粗,手腕粗壮,穴道凸起。
陈依依道:“看吧,这个兰槐大法,可是你们男人才能练的,刚刚如果我不继续读下去,你传了我,可就害了我了。”
苏青枫调侃道:“那样,你成一个男不男,女不女才有看头不是。”
陈依依脸一红,轻轻打了苏青枫一下道:“坏人,大坏人,小恶贼。”说话娇滴滴的,像是夸人。
苏青枫笑了笑,继续看下去,都是两部剑法的剑诀。
苏青枫读了四五遍,终于将之记熟,拿起自己的剑,一步纵起,一句剑诀,练一下,如此反复练了两遍,终于动作和剑诀都能连起来,待第三遍时,灌于内力,剑招层出不穷,苏青枫觉得十分畅快淋漓。
两个剑法练了一天一夜,直练到天大明,也不觉疲劳,但见陈依依已经睡着。就没有再练,在一旁静坐守护着她。
又到中午,陈依依实在太累,没有醒来,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又要犯病,他有一点点恐惧。
但又不是那么害怕,静坐等着,可太阳慢慢西斜,还是没有犯,平日里不会超过这个时候啊,他也甚觉奇怪。
但又想:生死有命,管他呢。
便去烤来两个兔子过来,陈依依也醒来,他便给了她一只,二人吃过以后,苏青枫道:“你帮我把把脉,是不是要死了,怎么这么大半天都不犯病。”
陈依依听他一说,拿起他的手,把起脉来,这脉象竟和昨天的一点都不一样,脉象十分强硬,摸起来可以断定十分健康。
陈依依有意要吓他,摇头道:“完了完了。”
苏青枫一听,急道:“怎么了?”
陈依依道:“完了完了,小贼死不了了。”
苏青枫差点口吐芬芳,道:“叫我小贼是吧,那你就是贼婆娘。”
陈依依听他占便宜道:“哎呀,敢占我的便宜,我打你啊。”
苏青枫笑了笑道:“我想起那天在燕王府中你点我穴道,好啊,现在你打不过我了,我要报仇。”
陈依依急道:“你敢。”
苏青枫道:“有什么不敢的,现在就你我二人,我打你又能怎么样。”
说着一脸奸笑,慢慢过来,陈依依一步步后退,道:“你小贼想怎么样?”
苏青枫一把拉住陈依依的手道:“真是谢谢你,陪我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陈依依见他只是开玩笑,拉着自己的手说出这声情并茂的话。
道:“以后别闹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怕是浪荡子弟呢。”
苏青枫放开她的手,道:“我既然得了神功,还依仗神功恢复了身体,这司马前辈可是大恩人。”
说着到墓前大磕了几个头。陈依依见他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也会心一笑。
苏青枫给陈依依也搭了个小屋,二人吃,喝,睡,已在这里度过了一月多时间。
这一月来,苏青枫继续钻研羊皮卷上的武功,这短短一月,苏青枫就把兰槐大法练到了第九层,蒙鸠剑法和射干剑法也大有长进。
这慢慢的天已大寒,那河流也已经冻住,苏青枫平时抓到的野兔,鸟也够吃好几个月的。
陈依依却拿来褪下的兔毛缝制了两件披风,二人一人一件,穿上也觉暖和的多。
羊皮卷后面还记载了崆峒剑法和昆仑剑法,两个剑法对于苏青枫来说很容易就已经学会,而崆峒剑法,昆仑剑法陈依依也学了一些,也有长进,但最终因为内力有限,不能全会。
这一入冬来,二人便没有什么事做,便就聊聊天,吃吃喝喝一天天就过去了。
苏青枫道:“依依,等春天一到,我就想离开这里,出去。”
陈依依道:“以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苏青枫道:“我的仇人在京城应天,我此次去到宫中杀了仇人,在和你去找你的仇人,好吗?”
陈依依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如此时日漫长,二人又待了十几天,更是寒冷。
过得几天雷声震震,这是春雷,苏,陈都知道,这雷过了,就要开春了。
雷打了七八天,天终于晴了,桃树长出嫩牙。
又过了几天,河水解冻,河水又流了起来。
桃树慢慢绿了,桃花骨朵也出来了,在过几天,桃花就会开。
二人打的猎物也吃得差不多了,苏青枫道:“我们走吧,怎样?”
陈依依到还真有一点舍不得,二人也没收什么东西,到司马汀兰坟前磕了头,将羊皮卷又放入山洞中。
二人寻了出路,一路向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