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_"
北方冬日下雪的天灰蒙蒙,刺骨的冷空气侵蚀着人的每一寸肌肤。男人抱着孩子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对司机说:"去深城。"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男人一眼,说:"从江城去深城要两个多小时,加上下雪天道路滑,得多加钱。"
男人说:"没事,赶紧走吧。"
男人想着把孩子送到他爸那,然后自己再出来想办法打拼。怀中的婴儿苏醒,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出租车走了三个多小时,因为男人的老家在一个村子,司机拐来拐去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男人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皱的一百块钱给司机,抱着孩子下了车。
村子里的路本就坑坑洼洼,下了雪更难走。前面一间破旧的土房就是男人家,男人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回去。
一打开门,热腾腾的馒头香味扑面而来。老爷子看见抱着孩子回来的儿子,想问什么,却没开口,招呼儿子坐下来吃饭。
男人狼吞虎咽地吃完,支支吾吾地对老爷子说:"我,我和她离婚了。"
老爷子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不吭声,半晌,问了一句:"那这孩子怎么办?"
男人有点难为情,但还是说了,"爸你先帮我带着吧,过一阵子会回来的。"
老爷子没说话,抽着一根烟,点了点头。
男人也没多待,一个人又走了,留着老爷子一个人在那抽着那半根烟,孩子在炕上熟睡。
雪不下了,老爷子推开门,满世界的白茫茫,老爷子望着刚刚儿子离开的脚印,忽然想起他还没告诉自己孙女的名字叫什么。转而关上门,坐在炕上细细打量这小孩子,小孩子嫩白的皮肤,眼睫毛长长的,睡得很熟,小嘴顺着呼吸一开一合,很是可爱。
老爷子没读过什么书,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儿子也没告诉自己这孩子叫什么,想来这二人也没给取名字。老爷子从家里的柜子里找出一本破旧的、封皮都快掉了的字典,小心地打开,想给这女娃娃取个好听的名字。硬是翻了五日字典,才取出来个像样的名字——
宋知安。
老爷子没认过多少字,字典上的字其实也会不了几个,只会一些常见简单的字。他只希望这孩子以后有知识,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要像他那个爸爸一样,什么本事也没有,找不着工作。
老爷子不会照顾孩子,但村子里有人会照顾。村里人也知道宋家条件不好,就算那儿子不成器不是个正经人,但老爷子是个有善心的,村子里有的生过孩子的妇女过来看小知安,给她爷爷安顿怎么给孩子换尿布、怎么喂奶。小知安长得讨喜,而且只要有顿饭吃就不怎么闹腾,有人来逗她还爱笑。渐渐的宋老爷子这破房子也开始热闹起来,宋知安的到来给家里增添了一份温馨。
老爷子胃不好,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也舍不得给自己买好的吃。但小知安来了以后,老爷子还去城里买了奶粉和小玩具之类的。老爷子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娃娃。
转眼过了六年,当初还在襁褓之中的小知安已经长大了很多,整日和在院子里跑跑跳跳。老爷子在地里种地,宋知安就在大树下乘凉或是捉蜻蜓玩儿,等日落再和爷爷一起回家。
而宋知安的爸爸从六年前把她带回来再也没有回来过。宋知安也会问爷爷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老爷子只是说她爸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不经常回来,老爷子会抚摸着宋知安的头,笑呵呵地对她说,只要你乖乖的,爸爸妈妈回来就会给你买糖吃。
宋知安也一直相信,他的父母,总有一天会带着糖回来看她的。
一个夏日的黄昏,宋知安的爷爷还在地里劳作,宋知安还是在附近自己找乐子玩儿,过了一会儿太阳快落山了,宋知安跑着去找爷爷回家。
宋知安见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可怕的场景。
瘦骨嶙峋的爷爷倒在了田地里,宋知安跑上去大声喊爷爷,可爷爷却一动不动,宋知安被吓坏了,拼命地摇着爷爷,可爷爷还是没有起来。
最后是村里从地里劳作回来的农民听到宋知安的哭喊,马上跑过去把爷爷背起来送到医院的。
宋知安坐在医院冰冷的座椅上,低着头,默默地流泪,打湿了宋知安的裤子。医院的长廊幽静晦暗,只能听到宋知安的抽泣声。
这时,病房门上的红灯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