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乡这一代人
几乎都在马背上长大
有马夜里就不怕黑
不怕被石头绊倒
它总会平平稳稳
带着你安全归家
那时候我最怕母亲的吆喝
总觉得像高音喇叭很烦人
并不理解她的担忧
以为她只关心马有没有吃饱
或马是否吃到别人家的庄稼
当听见隔壁母亲喊
——小
——刚
——刚
这是一个归家的信号
是吹下儿时夜幕的号角
我的神经像吊着蜘蛛的丝
随时都可能断却始终没断
傍晚母亲们的吆喝声
总是不约而同四下响起
此起彼伏节奏鲜明
东边的小荣荣小龙龙
西边的小江江小强强
南边的小昌昌小芳芳
北边的小明明小敏敏
声线交织成一张宽阔的网
我们挣扎在黑夜的中央
我说我母亲声音最大
他说他母亲的声音才最大
然而有一处我们几乎有共识
母亲们的声音并不像一首交响曲
更像一场场暴雨前头顶的雷鸣
二十年一眨眼过去了
如今的我们都已长大成人
幸运我们的母亲们都还健在
遗憾那傍晚如雷的声音却已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