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虾,你怎么了啊,一个人坐在这儿。”谢宵自身后走来,看见袁今夏撑在台阶旁的木桩子上。
“我,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袁今夏揉了揉眼睛。
“让你熬夜守着他,我们照顾不也一样吗?他姓陆的到底有什么好要你亲自守着。”谢宵小声嘀咕着,这本来没有病的都要被耗出病来。
“我没事,歇会就好。”袁今夏摇摇晃晃地起身,谢宵连忙扶住。
一人在他们身后,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
“你体质不该这么弱啊。”谢宵随口道。
“是,是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今夏身形一顿,装作毫不在意似地笑了笑,手臂轻轻从谢宵手中脱出,“我自己去躺会就好。”
“那行吧,我去看丐叔那边有没有事情需要帮忙。”
谢宵本就是个粗心大意的,见今夏要回屋便让她自己去了。
“大人,如果有一天卑职不在了,大人会难过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我怎么可能有事情瞒着大人呢?”
“等等,也许,会吧……”
她确实有事情瞒着自己。
她的体力不应该如此虚弱。
她为何会问那样的问题?
自己面前的她一向都是活蹦乱跳的,怪主意极多。虽一直称自己“大人”,但她从未像别人一般畏惧他的身份,当着他的面都敢抬杠,背后想必也没少说他坏话。
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出于什么心理?
“林大夫,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问您点事。”陆绎敲门,看见方才无力的袁今夏现在正在林菱身边打下手抓药,脸色又苍白了些。
“大人,您怎么出来了啊?您哪里不舒服?我来叫林姨过来不就好了。”袁今夏丢下手中的药,疾步到陆大人跟前。
“我,没多大事,你别担心。”见小人儿如此担心自己,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些。
“我就是想请林大夫把个脉。你先去休息吧。”
“哦,那好。”袁今夏甩甩衣袖,走出了屋子。
“林大夫。”陆绎坐在袁今夏方才坐的位置,椅子上还有余温。
“陆公子有何事要问?”看来陆绎是发现了袁今夏身体虚弱的事情。
“袁捕快她……为何会这样?”
“不知陆公子所问是何事,我不是很明白。”林菱仍不能确定陆绎所问的是否是袁今夏为他以身养毒之事,想进一步确认。
“林大夫,我既然已经察觉,您也不必再隐瞒了。大家都是明白人。”陆绎心情焦急,不禁话说重了些,回神后立刻补了一句,“我有些心急了,还请林大夫见谅。”
“无事。”林菱冲其颔首,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都可以接受。请林大夫将整件事情告诉我。”
“那……袁今夏她身体中有一种毒,不可解。”林菱道。
“何谓不可解?是不能解还是无法解?”
“是无法子解,亦是现在还不能解。”
“此话何意?”
“袁今夏为了救公子,以身养毒。我和她说过,这种毒虽然可解,但是服入了最终身体会有何反应我不知。在她之前,从未有人用自己的身体养过这么剧烈的毒。”
“我药中的腥味……”
“是,公子的药中的血腥是袁今夏的血,以其作药引,混入药中,才可解公子身上的毒。”
“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
“后果你都和她说过?”
“我都说过,甚至告诉了她最坏的情况可能毒发身亡。”
“她说什么?”
“袁姑娘说她的运气不会这么差,有大人保佑。让我等陆公子的毒解了,便去解她的。”
“那为何现在不能解?”
“一是大人的病还需用一顿药,需她的血。二是她的血液流动速度比常人快,这也是我没有料到的,现在我也无法解她的毒了。”
“那该怎么办!”陆绎一气,动了内力,不免咳嗽。
“我这两日一直在研究医经,已有了法子,但有些冒险。我一会与师兄商讨修改,定会想办法把她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
“如此,多谢林大夫。”陆绎起身作揖。
林菱还了一礼。待陆绎离开,嘴角有了一丝微笑。回想起当日袁今夏喂药的画面,看来不是单相思了,陆公子心中是有她的。
“大人,您怎么跑到我屋来了啊,怎么不躺自己床上好好歇息?”
“歇够了。屋子里闷,出来走走。看看你在干什么。”
“我……我能干什么啊。就随便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桌上笔墨纸砚齐全,写什么呢?”
“写……写给我娘,这么久没回家,她应该很担心我吧。”袁今夏为了防止大人猜疑,拿起桌上写着“娘亲启”的信封朝大人摇了摇。
“嗯。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确实危险。”
“这不是有大人护着卑职吗?不危险,不危险的。”笑容略显苍白。
大人护着卑职……
为了救大人,卑职的小命……
心中有了林大夫的定心丸,陆绎突然想逗逗袁今夏。
“你身体可有不适?”陆绎问道。
“没,没有。卑职打小体质就好,只是这两日累了些,无碍。”
“累了便去休息,信等醒来再写。”
“是。”
“那如此便不打扰袁捕快休息了,我先走了。”
还是挺好奇她会给自己写什么。陆绎心道。他,应该会收到袁今夏留的信吧。
“大人,喝药了。”
“嗯。”
“大人歇息吧,卑职先走了。”袁今夏拿着药碗,放到桌上的托盘上。
“嗯。”
“大人,您一定要好好歇息啊。”
袁今夏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已经有些走不稳了。
“东西放桌上吧。”陆绎已经走到身后,伸手将其手中的碗放下。
“没事,大人我……”
“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就都好了。”这句话袁今夏没有听到,她已经倒在陆绎的怀中。
“嘶……”林大夫一根根银针扎在袁今夏身上,终是有了一丝反应。
小人儿的手握得紧紧的,眉间紧皱,想必是疼极了。
“呜……”陆绎将小人儿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手是小巧白净的,浅浅的一层茧,应当是常年用武的原因。
“好了。”林菱将针一根根取下,针头尽是黑色。“毒已经除去了,药我一会端过来。无论什么法子,都一定要尽数喝了。”
“好。”
如此看来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那不妨去看看小人儿给自己写了点什么。
娘亲、师傅、大杨、上官姐姐、林姨、丐叔、陆大人、谢宵、岑侍卫。
亲启。
小人儿想得还挺全。
这个排序还是很令人满意的,在那个姓谢的前面。
那是第一次,陆大人因私心偷窥了别人的东西。
也没看多少,就看了谢宵和岑福两个人的。
写给岑福的无非是照顾好自己,日夜办案辛苦。写给谢宵的居然是关于上官堂主心仪他的事情,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没想到袁今夏也看出来了,想在走前提点一下这个榆木。
别人的感情倒是都看出来了,那自己对她的呢?
就这般毫无察觉?
谢谢大人多次的救命之恩,来世再报?
我不许。我说过,我今世就要你还。
因公殉职,让我给你娘抚恤金?
想都别想。我一分都不会给。
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让你死。
我不许你死。
没有我的允许,你只能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等案子结了,
等安全回到京城了,
等我准备好彩礼,
等我准备好你的嫁妆,
等我娶你回家......
我的事情才算是做完,接下去就是你的任务了。
生个孩子,最好两个,一男一女。
男孩子交由我培养,女孩子你可以自己带。
带成什么样都好,像你这样的也好。
虽说两个这样性格的我可能会觉得吵,但是是你生的,我便很喜欢。
这些话,不应该只埋藏在自己的心里。
应该说给那个人听。
多谢她救了自己一命,还能有机会说出这些话。
“今夏,喝药。”
“大人?”
“嗯,你能起来吗?”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是大人,大人怎么可能这么温柔?自己怕是真的去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袁今夏想要撑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你就躺着吧,我喂你。”
陆绎舀起一勺药,在嘴边轻吹后,送到袁今夏唇边。
奈何人躺着,药随着脸颊全滴落在枕上。
“那只能这么喂了。”
陆绎将药送入自己口中,附身贴到袁今夏的唇上。
“呜......”
“你也这么喂过我。”
“大人记得啊。”
“我只是生了病,但并没有失忆。”
“哦。”
“药苦。”声音嗲嗲的。
“乖,喝完送你个小玩意。”
“真的嘛?”
“我何时骗过你?”
“哦。”
“这个送你。”陆绎解下自己手上的手链,戴在了袁今夏手腕上。
“不可以,这个太贵重了。这是您娘亲留给您的,我不能要。”
“我倒是还第一次听说有人拒接定情之物的。”
“我没有......”袁今夏急着拒绝,没注意方才的话,但关键的“定情”二字还是清晰地入了耳。
“你没有的话,那就是答应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