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佾整了整衣衫,依旧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如若太子殿下不想立刻发兵,那应该闲时养兵蓄锐,和众多家族朝臣,也好休养生息,等待用兵之日。"
"然后呢?"她饶有趣味的盯着他。他倒是想看看一个面首到底能懂多少兵家之事。
"决一死战。"
"呵呵,你所讲的这些东西,也太过平常无味了吧。"
"太子殿下深知臣下之本意,大智若愚,其实最复杂的兵理,也不过如此。都说诸葛孔明,有三十六计七十二谋策,最根本的,也不过是就那仅仅的几条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才是原理。"
"怎么?你是认为自己要比当年的诸葛孔明又更胜一筹?"她冷冷笑道,手边还拿着孙子兵法的兵书。他这样的话,是在讽刺自己竟然看这样的书吗?
"臣下不敢 。"
说罢便倒身而跪,俊秀的脸庞深深的埋到膝下。"臣下,只希望能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太子便不再追问,两人相继无言。
"容佾。"半晌,她突然追问道。
"臣下在。"容佾俯身回答。
"你出过宫吗?"宣阳突然幽幽的问。
"出宫?臣下自小便是在宫外长大。"
"宫外,宫外,墙的外边是什么样的?"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喃喃自语道,眼神中尽是失落与怅惘之情。
她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十七年了。
小的时候,还在母亲的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问母亲说:母妃,外面的人,看天上的星星,也是这样吗?母妃,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外面看一下?母妃,我的宫殿里,为何除了公公们,便是侍女,再也没有看到别的人了?母妃。。。
再后来,长大一点的时候,母妃便告诉她,说:你是这天下的太子,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养尊处优,而宫外的蚁民,卑微低贱不可染指。
多少年后宫内的明争暗斗,她早已经谙熟。那时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便有了她。可是皇后竟然冷嘲热讽的说,将来也不过是个郡主公主而已。
自己为了母妃少伤心些时日,就苦学兵法,因为她知道,父皇最是喜爱兵法。
而终有一日,她的愿望实现的时候,自己竟连一个小小的郡主也做不成了——她被提名为太子。
所有的朝中老臣和维新派,在朝堂之上激烈对垒。老臣们主张,女子不可染指朝政,否则便是牝鸡司晨,可维新派的也主张女子执政并不比男子相差多少,而且也有许多先例,只是不出名罢了。
后来维新派赢了。
可是对她而言,无论哪一方赢对自己都是沉重的打击。若当成太子就要背着天下所束缚,若当不成,日后也会被未来的皇帝视为眼中钉而急欲除去。
从那天晚上开始,重重的皇冠压在头上,她就知道了那一天的意义,对自己的一生是无法逆转的。缓步而又沉稳,踏着金丝镶边的红毯,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太监在宣读着册封圣旨。自己则缓步走向那个令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父皇,和身边笑容灿然的母妃。因为母妃也在封太子大典上,一同进行封妃大典,母亲成为宜妃,位居四妃之首。仅位于皇后之下,辅佐皇后统帅六宫。
再后来,再后来就没有了,直到遇见了他。
容佾。
入夜,她平躺在自己的寝室内,盯着自己房梁上披挂着的玄珠色蚊纱。上面点缀着的一颗颗米珠,映照着窗外明朗的月色。自己却在安神的沉香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今日的一幕幕都在眼前如轮回一般回放着。
那天很累很累,真的很累。早朝时被群臣责问东南水患之事。可是天灾人祸,即使是赈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一个个说的义正言辞,条条是道,自己却不肯为灾区发放一分银两。只会指责自己这个太子办事不力。
而后又有厉王和五王准备起事。备好了边陲又开始重振京城中禁军。
还有很多很多。。。
但那抹白色的身影依旧在他面前挥之不去。
他很纤细弱,修长,可是又那么的沉稳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