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夏桐安安静静的坐在参赛选手席上，手中攥着自己的考条与顺序号，抿着嘴一言不发，这倒与周身其他学校来的参赛选手不一样。

　　“所有参赛选手上台。”听着没有感情的时间宣读，夏桐随着众人站起身悄悄揉了揉肩膀。我的天这么长时间啊...怎么比个赛还需要各领导念个稿子？往日的一些比赛从没这么隆重过。

　　因为参赛的人数限制，油画类与素描类所有的选手加起来也才二十五六人，艺术厅的舞台还大，毕竟是市里重要活动的办置点，舞台上宽松的搁置二十多个人倒也还有空余空间。

　　为了节省时间，所有选手同时进行绘画，时限两个小时。实际上通常应该是三个小时，但考虑到后续的颁奖评审问题，评委一致认同将时限压缩，更能体现学生短时间内的构图能力。

　　参赛学生的排座方式采用侧身面对评委的方式，以便评委观察学生的用笔与思路，这次比赛与往日不同的是，评委可随时上台观察选手作画情况，类似于考场的监考。

　　舞台分成两侧，油画类与素描类学生面对面，所有评委坐在第一排，距离舞台很近，不过空了一人通道的距离。

　　夏桐是素描类七号选手，恰巧排在了舞台的边上，与评委几乎是可以近距离交谈。她轻轻调整着画架高度，将随考配发的4开素描纸加在了画板上，随后双手放在了腿上的笔盒上，静静等待着比赛题目。

　　她上台前向指导教师座位去看过一眼，却没有找到林言的身影。

　　比赛的主持人发下了题目，在夏桐前面的同学在拿到题目时均是浅浅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夏桐皱起了眉，嘴抿得更紧了些。

　　拿到了比赛题目，看着那熟悉的三个字，夏桐不自主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纵是面上毫无波澜一派镇静，但心里却掀起了波涛。这题目不是别的，正是《拉奥孔》。

　　夏桐下意识地向台下看想去寻找林言，但她一回头却不经意地看到林言正稳稳地坐在评委席上，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正看着她。夏桐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林言轻轻向夏桐一颔首，眼神示意她赶紧作画。

　　“比赛开始。”

　　随着声音的落下，夏桐的眼睛一面紧盯着面前的石膏，一面快准稳地下笔。

　　“抓准明暗交界面。”

　　“提出关键线条。”

　　“先勾出大形，在形态上抓住线条走向。”

　　夏桐一面轻松软线条落于纸上，一面脑海中浮现出了林言中午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所有选手动笔后不久，各评委便离开了评委席走上台细致观察绘画情况。

　　夏桐能感觉到身边有人轻声地走来走去，但这丝毫没有耽误她落笔，大概是因为中午的时候练过，她感觉十分轻松。

　　评委均看过了夏桐的素描，每每经过她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落笔时都是含笑点头，眼神里均深深浅浅的带有赞赏之意。

　　不同的是，夏桐感觉到了左边有一股熟悉的目光注视，她趁着看向石膏的空隙向左边扫了一眼，发现是林言。

　　夏桐比赛时从不害怕评委的观察与评点，但这次她却心中有了些许的紧迫感，她不想让林言失望，不想在林言的目光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失落。于是她加快了笔速，抓线条抓得愈发稳愈发准。

　　夏桐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快了，大概是因为心中有一股压迫感，使得她看起来好似呼吸急促，但不仔细去看发现不了什么。

　　“稳住。”在她感觉有些累时，林言忽然轻声开口，好似一粒定心丸一般平稳了夏桐心里的急躁，夏桐微微松了口气，动了动有些酸痛的手臂与手指，复又投入了作画。

　　如果其他评委多心留意一下会发现林言根本就没有去看过油画类选手的作品，仅仅在素描类这一边站了两个小时，甚至是在一名学生身边站了两个小时。

　　“时间到。”

　　看着纸上神形具备的完整形态的拉奥孔，夏桐动了动颈椎，竟发出了清脆的骨节的声音，大抵又是一个姿势持续的时间太久了。松了松紧绷的手，一瞧指腹，早已压出了红痕，掌间也被笔挤压出了深深的痕迹。

　　熟稔地在纸后贴上了考条，将笔放回笔盒收好了橡皮后，夏桐快速站起，准备下台去找林言，但很不巧的是她起得有些猛，眼前忽然一黑，片刻的头脑昏厥压得她脚步不稳，微微踉跄好像要向后方倒去。忽然有一只手稳稳的托住了她的后背扶着她以防她摔倒。

　　不用猜也知道，是她师父。夏桐嘴边一抹淡笑，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悸动，正是这股悸动，使她快速清醒过来站直了身体，避免了她与林言之间的接触。

　　“我怎么回事？”夏桐清楚刚刚自己的心理活动，由于疑惑与对这股悸动的不安，她轻皱起了眉。

　　“你有低血糖？”背后传来了林言略显低哑的声音。

　　“没事师夫。”夏桐平稳了呼吸，不知林言是否看得见，她嘴边带上了一抹微笑。

　　“所有选手请回到座位等待结果。”

　　夏桐向身后看了一眼，林言果然站在那里仔细的看着她的那幅画，感觉到到她回头看向他，林言轻轻抬头对上了夏桐那表示怀疑的小眼神，不由得轻笑一声，夹带着丝丝苦涩――估计回到学校这小祖宗要威逼利诱开始询问了。

　　很显然，素描这一类中夏桐的作品在众多画作中脱颖而出。

　　“小林啊，你也是看好这一幅？”年龄略大的M市知名画家白老先生笑呵呵地站在林言身旁开口道，“这小丫头，看着身形瘦弱，线条倒是饱满锋利，是个可造之材。”

　　林言闻言眼中漫上笑意，嘴边含笑地点了点头开口道：“的确，照她的画作水准来看自是个可造之材。”

　　他的徒弟，自然是最好的。

　　夏桐静静坐在座位上看着舞台上的评委不停走动，时而聚拢商谈几句，时而共同点评着同一幅，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声音太小，夏桐听不大清楚。

　　夏桐的身边坐着一位披着及腰长发的女孩，身穿与夏桐上装材质相似的西服裙，也同样是看向舞台。夏桐记得比赛前她很是活跃来着，在座位席上与认识的人一直轻声交谈。

　　“你好，我叫苏煜。是十二号选手。”苏煜忽然转过头来与夏桐闲聊。

　　“你好，我是夏桐，七号选手。”虽是不知道为何她会主动与自己攀谈，但礼貌性的回应一句总是好的。

　　夏桐一间她频频望向林言的方向，视线似乎也随着他在变动，夏桐忽然好想明白了什么。

　　“夏桐，那位年纪轻轻的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儿是你的指导教师吗？”苏煜看向夏桐问道，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些光彩。

　　“对，他是我老师。”夏桐没有主动去告诉她林言的名字，估计这小姑娘也是打算赛后亲自问他，倒也是没有问夏桐。

　　“他今年多大了？”

　　“他是大二学生，估计是二十一左右吧。”夏桐注意到了苏煜耳垂上的三个耳洞和手腕内侧与脖颈靠肩膀处不经意露出来的花案纹身。

　　“他有女朋友吗？”

　　夏桐心中微微嗤笑了一声，呵，终于问出来了。

　　“也许没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他很优秀，大学里应该有很多女孩喜欢他。”

　　夏桐想起了苏煜这号人物到底是谁。她是C校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喝酒蹦迪抽烟染发纹身她一个不落，学习成绩也是差到了极点，但她的美术功底却很是深厚。

　　之前一次大赛夏桐与苏煜一同参赛过，夏桐看过她的画，画得很好很是精彩，若是能进入正规美院她的前途可以很广，只是可惜了她的文化课成绩，全校垫底。

　　“夏桐，你说我要是追他，几分把握能成？”苏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看向夏桐，似乎是想看看她的想法。

　　不得不说，苏煜这个姑娘长的很漂亮，微微上挑的杏仁眼，狭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白皙的皮肤，再加之她画了些许浓重的妆，勾上了细长的眼线贴了假睫毛，更显得面妆精致。

　　“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试试。”夏桐早就练就了“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的本领，顺着苏煜的话音轻松的接了下来，嘴边还恰到好处的带着一抹浅笑。

　　苏煜挑了挑眉，似乎对夏桐的话感到诧异：“你说得对。”复又扭头看向仔细评审的林言。

　　夏桐嘴边笑意加深，同样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心里却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望向林言。

　　正巧，此时林言向夏桐这一边看来，瞧见了夏桐略微勾人的眼神和唇边一抹坏笑。夏桐不知道自己此时痞笑的模样有多么好看，反正是注意到林言微怔，盯着她看了一会后快速移开了视线。

　　“下面公布比赛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