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车镇后,姜辞多了一份爱好——摄影
这一年的八月中旬,她突发奇想想要去拍摄大自然的宏伟。
但是大自然之所以宏伟,是因它常有意外发生。
当她在山坡上失足滚下去的时候,还在后悔,为什么要在那个位置边摄影边想物理。真是脑子抽了风
突然,姜辞耳鸣了。“咔嗒——咔嗒——”又想起了,回到车镇,有年张开血盆大口
当她睁开眼时,已是下午,阳光从头顶大树的缝隙穿透而来。
她的姿势被调整了一下,身边多了一个抱着吉他的男人
男人皮肤干净,棱角分明,是陌生的,又像是熟悉的。
感觉到身旁有了动静,车勋看了看她
车勋哟,终于肯醒了
他用眼神发出关切的问候
姜辞渴!
姜辞也用眼神透露出幽怨
但好巧不巧,姜辞随身杯里的最后一口水在她说话之前被车勋喝了
她劫后余生,正想张嘴大喘一口气,男人忽然俯下身子,撑着姜辞的后颈,唇对唇把水渡进了她的嘴里。
姜辞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又不敢错了一丝喘息,害怕呛死。
严重的口渴让水十分甘甜,她慢慢地吞下,以便稳住心跳
姜辞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车勋从你晕倒开始
那天,男人扶着姜辞走了5个小时,把她送去了当地医院
到达医院时,姜辞的脚踝已经肿了很大一个包
医生给她包了扎,说两天不能走路。
男人帮姜辞办好了所有手续,在食堂打了份饭,坐在病床旁看姜辞吃
车勋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直到男人起身告别,姜辞才发现,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是静默的,没说一句话。
但是姜辞可以赤裸裸地盯着男人的眼睛,不害怕
姜辞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他好熟悉
姜辞如果,现在,我说我想爱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唐突?
男人撇了撇嘴,拉开凳子,重新坐回了床边
车勋那就试试吧
男人叫车勋,音乐人,唱歌副业,公司职员,热爱登山,所以才会在山上捡到姜辞
车勋为什么一开始不背着姜辞来医院?
——他要背吉他
黑夜开始吐白时,车勋问姜辞
车勋怎么样?
姜辞摇摇头。
在他离开车镇九年后,第一次认识姓车的人
其实车镇有一户姓车的人家,只是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听起来无论如何都像是命运
但是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她找不到爱田柾国那样的感觉
这个男人,真实,美好,会让人从噩梦中醒来时,希望他才是梦中那个人。
他是她最想拥有的幻觉。
————————
车勋身上总有一股烟火风尘的气味,指尖有弹吉他而来的老茧。
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姜辞都会把车勋拉到窗前躺椅上,用温水泡他的手
车勋对我这么好,是出于愧疚吗?
这时,车勋会打趣她,但是他们从未提过“爱”字
姜辞最近被国内几所大学邀请去做讲座,车勋的乐队刚好也有小巡演
两人的行程里,有几座城市是重叠的,他们约好了,就当是旅行。
车勋是浪漫的人
可姜辞不是
旅行的终点站是杭州,姜辞的最后一场讲座,车勋最后一场表演
姜辞先结束,匆匆忙忙去了车勋的演场
台上的他对着吉他认真,唱着打动人心的歌,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演唱结束了。
姜辞赶到餐厅洗手间换衣服,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
后背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蓦然,脊骨感到指尖冰凉的温度
姜辞谢谢!
姜辞急忙道谢,从镜子里,看到朴彩英正站在她身后
朴彩英小辞,不用谢
电影里,久别重逢总会用慢镜头和背景音乐烘托。但事实是,一眼就是一眼,才没有万年
哦,是朴彩英,好巧
她们之间的事情,姜辞才没有忘记
朴彩英依旧很美,只是那双神似她母亲的大而含情脉脉的眼睛就像甜蜜的负荷,过早地有了细纹,让她显得比同龄人老
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躲在朴彩英身后
朴彩英我来杭州玩,恰巧在这里碰到你……
朴彩英先开了口
她开始叙旧了,讲的都是以前开心的事,丝毫不提那件事
突兀的时间,让姜辞接不上话。
姜辞我有急事,咱们改天再聊
朴彩英像没听到一样,抱起小男孩,跟着姜辞走出了洗手间,边走还边不停地叙旧,最后竟不管不顾地挤进了姜辞拦下地出租车
酒店大堂里,背着吉他的车勋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
看到姜辞进来,他下意识就像站起来,但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只好走向小舞台,拿出吉他
刚弹了两句
朴彩英就叽叽喳喳地继续说了起来
姜辞打断了车勋
姜辞车勋,这是我高中同学朴彩英
同时示意他
情况有变,把戏收一下
车勋失望地叹了口气
但还是很礼貌地把朴彩英请到了卡座
朴彩英抢着落座,毫不客气地点了两份套餐,然后蹲在地上给男孩系鞋带
站起来的瞬间,看懂车勋口袋里的东西,就变了神色
她猛的把孩子抱进怀里
朴彩英这是我和田柾国的孩子
姜辞听出朴彩英语调变高了,像多年前的田柾国
朴彩英说他和田柾国结婚很多年了,富足而幸福,经常去旅行……讲着讲着,她坐在了车勋对面的位置
朴彩英车勋?你叫车勋是吧?
朴彩英不好意思,没听到阿辞提过你。
朴彩英对了,你知不知道,阿辞当年暗恋我先生,我也是后来听我先生讲才知道的,她竟然陪着我先生复读了一年……
车勋硬着头皮听,陪着干笑
这晚,朴彩英和她儿子把两份套餐吃得干干净净才走
姜辞和车勋慢慢地走向酒店
车勋那女的说的是真的?
姜辞嗯……
姜辞不想否认自己的过去
车勋那你爱上我了吗?都那么久了
他们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路段
她大抵知道怎样回答——她对爱的定义从来都不健康。
如果车勋想要听到“爱”这个字,她也愿意
但说出的话却成了
姜辞不是说好不谈这个的吗
姜辞你也不爱我啊
车勋愣住了,原来姜辞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车勋呵——
车勋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
车勋我从高中起就开始了
车勋你知道吗,我就是车镇那个唯一姓车的!
车勋我一直躲着你啊
姜辞的身形顿了顿
车勋果然是终点了
车勋那我们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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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彩英最终,姜辞一个人回到了泉州
在家门口,又看到了阴魂不散的朴彩英
姜辞你到底想怎样
朴彩英阿辞,你欠我一碗鱼丸汤
泉州的鱼丸很新鲜
坐好端上桌,朴彩英尝了一口,忽然,一颗硕大的泪珠滴到了碗里
然后又笑
朴彩英阿辞,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韩国才有正宗的鱼丸汤。就像我以为车镇以外的世界会很美好,我真的太天真了
朴彩英我就是我,走到哪里都是这个烂样子,总以为全是欠我的
姜辞所以呢?
朴彩英我其实是特意跑到杭州,我没有和田柾国结婚,我过得很不好
朴彩英我说那些谎,大概是看到了车勋的求婚戒指
朴彩英我就是嫉妒你,太嫉妒了
朴彩英总觉得你偷了我的人生,不想在你面前卑微……
后面的话,姜辞没太听清楚,巨大的“咔嗒咔嗒”声山呼海啸般而来
她才发现,是自己把幸福拒之门外
最后,朴彩英向姜辞借了钱就走了
认清有什么用?后悔有什么用?
姜辞决定回一次车镇
——————
一切都变了
车镇因为沿海,这几年也发展起了旅游业。
学校早已翻修,铁轨早已经不见,连小吃街也搬去了宽敞的地方
姜辞来到新的小吃街,听着海的声音,没有“咔嗒咔嗒”的声音
累了,她来到已经挺好看的面馆
里面很多高中模样的少女
少女们说,这家面馆的老板很帅
不一会,老板娘就端来了她点的面,忽然,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幸好姜辞是背对着后面
——————是田柾国
他们说的很帅的老板是田柾国
姜辞才不敢回头
她匆忙地在碗下压了钱,跑出了面馆
后来她了解到,田柾国去了大学回来的第一假期,要债的人来了,把他家的麻辣烫店打地稀巴烂
田柾国也被他们打废了一只手臂
再后来,田柾国没有去大学了,而是留在了车镇
娶了个老婆,开了家面馆,也还幸福
姜辞不知道,今天她匆匆逃离的时候,田柾国看到了
晚上,姜辞在街的另一半远远地看着面馆
甜蜜的夫妻二人,和乐的家庭
“——”电话响了,是这几天住在她家的闺蜜南希
南希阿辞啊,我看你梳妆台上的一支口红放在一边,很老的样子了
南希我打开看了看,已经干了,要不要扔了?
姜辞看了看远处的田柾国,那支田柾国送的口红,她只涂过一次,就是离开车镇那天
姜辞扔了吧
也该忘记了
她没有看见,那一边的田柾国抬起头,看到了远处的姜辞模糊的要离开的影子
再抬头的时候,姜辞已经不见了
田柾国奇怪,明明看见了啊
“什么?”田柾国的妻子问到
田柾国没什么
田柾国知道,姜辞现在过得很好
姜辞知道,她的“年”过得很好
都该忘记了
从此,没有交点
就像田柾国的那个故事
BE
Iloveyou
So.i.will.forget.you
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