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星台上,一袭白衣,纤瘦却不羸弱,温润而不失坚毅,广袖挥舞间,星宿轮换,斗转星移。
他是司夜之神,与旁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同,他永远是脱离了热闹与人群的存在。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火神,似太阳,耀眼炽热,光芒万丈;他则似月华,沉稳澹泊,冷静自持。
抬手挥星,指天布夜,不疾不徐,气度从容,琉璃宝石皆在他弹指之间化作夜空中一颗颗主宰命运的星宿。
待星阵渐渐明朗,润玉缓缓收势,负手立于布星台之上,任星辉浸染衣衫,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半晌,四周还是静悄悄的,魇兽望着自己的主人不明所以
“既然来了,惜音为何还要隐藏?”润玉无奈地摇摇头笑了,方才到了这里便察觉有异常,待他仔细查探那人的气息时自然感觉到了逆鳞之息,这天界以内想必也只有她了。
“还是被你发现了。”惜音叹了口气只得现身,心下暗自揣测明明就隐藏得很好,怎么还会被他找到
“我虽不记得儿时旧事,可这逆鳞与我之间总是带着一种天然的联系,所以无论你怎么小心掩饰,都能被我查出端倪。”润玉似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此刻见到惜音心情大好,想着以前总是她在逗自己,这回难得扳回一局,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只是润玉实在好奇得很,不知润玉身上究竟藏着什么让仙子感兴趣的地方,能让仙子特意早早地来到星云门等候。”
“我……”惜音又惊又恼,却找不到话来圆场,看着润玉脸上那副了然又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感觉自己就快被他的眼神看穿了,顿时心跳急速、耳朵发烫,就差脸上没热的可以蒸熟一个鸡蛋了,她急着就要辩解,无奈不知要如何说起,慌不择言道,“大殿说笑了,小仙只是……”
“你我之间,也要如此生分吗?”润玉见自己吓到她了,忙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正色道,“惜音,不管你相不相信,润玉都想告诉你,你在润玉心中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
这三个字反复在惜音脑海中盘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润玉对她而言,就像是缺失了好久的另一半灵魂,只有双方聚合在一处,方得新生。
那一日,他闯进她心里来了,如此猝不及防,他们的缘分从此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早已在初遇时就已沦陷。爱情,越是压抑,就是越炽热。
‘阿夜,你可知,你在惜音心里也是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啊。’
夜神大殿,果真是属于这片璀璨的星空,惜音望着他的双眼,仿佛就要被润玉眼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吸进去了,整个人也如同喝了醉人的醇酒般飘飘然,她的心早已乱了,完全静不下来,心中的不安似乎越来越烫,直直灼烧入心,忙转开脸去看夜空,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美啊!”被头顶闪烁的星空吸引,惜音痴痴地望着满天星辰道,“阿夜,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有这一片星空相伴。”
润玉望着她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双眼,见她有些意犹未尽,满脸宠溺道:“惜音,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惜音见他一脸神秘,不禁纳闷问道
“跟我来”说着便拉着惜音出了星云门,一路往天河而去。
“哇,好美啊!以前只觉得人间的灯火明亮,想不到这六界之中,竟还有这么美的地方!”惜音望着眼前璀璨的星河,激动地快走几步。
脚下,数不清的碎裂星光汇聚天际便成了天河,一片熠熠星光约摸没到脚踝处,悄悄流淌无声无息。
“你是怎么发现这么美的地方的?”惜音转头看他,调皮的摇摇头说,“六界传言夜神殿下喜欢清冷,今日一见才知,原来传言还是略有虚实。”
润玉低头看着足下闪烁的星河,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孤寂,我本来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整日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来没有热闹过,又怎知什么叫孤寂?”
“来,伸手。”惜音自知失言,从虚鼎中化出从上清境带来的花种递与润玉:“这是桃花的种子,盛开之时红艳如火,我将它送与你,希望它能驱散你暂时的困境与烦恼,日后迎来焕然一新的人生。”
润玉一怔,望着惜音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整个心都融化了,随后双手结印,一股强大的灵力射向天际,天河之上,顿时下起了流星雨,将夜幕点燃,璀璨如烟火,耀眼夺目,美得惊心动魄……
“可还喜欢?”润玉见惜音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内心的满足和喜悦瞬间溢满了全身。
“阿夜,谢谢你。”惜音怎会没注意到润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只等到他也去看那流星雨时悄悄去看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几日后,惜音在房中打坐入定完成修炼后,想着那一夜看到的流星雨,满足的合眼睡去,连日来的美梦让她都满含期待,不想这一次竟又梦到了她。
惜音望着塌上的玉儿,见她面上似有泪痕疑惑不解
这一次,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夜华,夜华。”一处宫室之内,塌上的白衣女子似是睡得极不安稳,口中喃喃念着那玄衣神君的名字。
原来他叫夜华,这个名字名字真的很好听,倒也与阿夜有几分相似。
惜音的小兴奋还没有维持多久,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的声音,好奇地转头望去,发现竟是旭凤闯了进来,不由得心头火起,忍不住上前和他理论。
“火神殿下,这里是女子的闺阁,深夜闯入,不符合您的身份。”惜音气得要赶他走,却眼睁睁地发现自己从旭凤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惊讶地转过身,发现他似乎没有看见自己,也没有听到自己说话,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让她不寒而栗。
旭凤坐到了白衣女子的床边,听她口中一声声唤着夜华的名字,面上的不甘和愤怒慢慢演变成一种狰狞的笑意。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夜华呢,夜华不是和玉儿形影不离的吗,他去哪里了,惜音望着旭凤那狰狞的面孔,她本能地感应到他要对玉儿下手吓得冲上去试图拉开旭凤,却总是无法触碰到他,更令她无法置信的是,旭凤的掌心竟然化出一颗浮梦丹
“不可以,不可以,你这个恶魔、疯子,你不能这么做。”惜音急红了双眼,只见旭凤眼中燃着熊熊的烈火,忙大声唤着玉儿,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叫醒,“玉儿,你快起来,你的夜华不会出事的,我们一起去找他。”
令惜音绝望的是,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助旭凤,玉儿丝毫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她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旭凤将那颗浮梦丹喂了下去,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眼睁睁地瞧着旭凤脚下生风地离去。
惜音伏在地上绝望大哭,下一秒发现自己置身于魔界禺疆宫中,前方不远处,玉儿面色悲戚,竟一步一步朝着旭凤走去,他一袭黑衣倒在榻上,似是喝醉了酒。
惜音惊异地察觉她看旭凤的神情不一般,知道那浮梦丹发挥了效用,心中焦急正欲上前和她说话,却见旭凤睁开了双眼,坐起身一把将玉儿推倒在塌上。
他要干什么?正在惜音惊讶之际,旭凤不知为何竟突然吻了上去,无论玉儿如何推拒反抗,都丝毫不肯放手,反而变本加厉的撕扯着她的衣裙。
惜音忍无可忍,愤怒地冲了过去,想要拉开这个欲对玉儿不轨的暴徒,却在触碰的瞬间立即与玉儿合为一体,然后看着那张脸覆了过来,将自己禁锢在怀中,顿时,恐惧与愤怒交织,一股浓浓的厌恶夹杂着绝望袭上心头……
云神府中,润玉被逆鳞的异常波动引到了这里,见她已经熟睡正要离开,却发觉惜音突然攥紧手中的锦被,愤怒的梦呓道:“放开……放开我……”
润玉不由地促了促眉,正欲接续灵力为惜音安神,却见惜音痛苦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旭凤……放开我!师父……救我……阿夜……阿夜……救我……”
润玉一慌,赶忙坐在榻边轻唤道:“惜音,惜音,你醒醒……”
惜音于绝望之中,隐隐听到润玉的呼唤,循着这声音悠悠转醒,一眼便望见了榻边染了月光的夜神,她有些不敢置信,生怕他会一转眼消失不见,一把便拥入了润玉怀中。
望着怀中心有余悸的惜音,润玉心疼不已,即使没有魇兽,他也猜测到惜音是陷入了怎样的恶梦。润玉轻抚着惜音的背安慰道:“惜音……阿夜在这里,我在你身边,不怕……”
这真实的触感让惜音渐渐回过神来,原来只是梦,看了眼窗外,星光闪耀,月光透过窗棂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你做噩梦了。”润玉温和的和她说话,眼睛里带着柔光,他永远只会对她一个人温柔。
惜音看着润玉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当她很想见的润玉毫无预兆的出现的时候,她先是惊讶,然后就是紧张,还有,窃喜,脸上甚至闪现出了一丝红晕。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润玉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抚上她的额头,试探着。
惜音匆匆摇头,退后一点,从他覆盖的温暖中抽离出来。这一退,润玉才感觉出尴尬,举着的手也默默的放下。
润玉这一举动让惜音又后悔了,她看着润玉,润玉却快速收回了失望,笑着说:“无事便好。润玉失礼了,贸然前来,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他竟转身就要走了。
“阿夜!”惜音几乎是立刻就开口挽留他,手也控制不住地拉住他的手腕。
润玉很意外她会留他,他欣喜地看向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期待和喜悦。他以为惜音不会像以前那样依赖他了,他以为惜音也和旁人一样远离他了,他的自以为,差一点就和她错过了吧?
惜音抬头看着润玉,他在她眼中永远那么高高在上,永远那么强大,永远那么值得依靠。她想说很多,可是那么多的话要从何说起?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她的这番话,瞬间瓦解了润玉这些时日来所有的患得患失,走到她床边坐下,温和地安抚她,“会做噩梦很正常,只要你不去在意就可以放下。”
惜音望着润玉,仍然心有余悸:“可是,可是这个噩梦好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我刚刚听你在梦里喊着旭凤的名字,他可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润玉自是没忘记那一日旭凤醒来,笑着拉着自己的衣袖喊“璇玑”的事情,自己和这个弟弟一同长大,怎会不了解他的心性,想来他是将惜音放在心上了。
“未曾。我与火神殿下只有一面之缘,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任何往来。”惜音一听这句话急了,生怕他误解,连忙澄清
“既如此,想必只是一个噩梦罢了,惜音且放宽心。”润玉轻轻扶惜音躺好,为她盖好锦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嗯。”惜音点了点头,但想到时常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再加上梦中旭凤所做的事情,心中终是惶惶不安。
玉儿,这便是你跳下临渊台的原因对吗,后来即使你想起来了,那伤害还是无法抹去对吗。若不是夜华的一瓣元神留住了你,你是否也消散于这天地间,而那个狠狠伤害了你们的人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你真的安心吗。
“安心睡吧,我陪着你。”润玉坐在她的床边,见惜音的眼神还带着恐惧,她的左手自被中伸出牢牢地攥着自己的衣袖,心下一软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惜音,你知道这样依赖润玉的你,会让润玉有多留恋吗?如果你我一直这样相处下去,我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我会去想要更多,你的心、你的目光、你的温暖,我全部都想要据为己有。
闻着润玉身上好闻的桃花香气,她知道是自己送他的花种,知道他一定用了灵力去栽培它。心中一暖阖上眼,惜音便觉一股清润的灵力自灵台行遍周身,舒适异常,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