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临渊台

回到天界已有些时日了，自润玉将若水一事呈报上去后便石沉大海，再也没听到任何有关穷奇的音讯，如此，几人只得私下暗中调查。魏婴好玩心重，一天也没几个时候看得到人影，惜音即使静得下心也有些坐不住了，这天夜里她索性走出洛湘府，随意在天宫转了起来。

夜晚的仙宫格外寂静，惜音沿着莲池走着，闻着那一路好闻的花香，想起自己也曾寄身一朵青莲来到这世间，不曾想已是过了四千余年了。

“璇玑，你需谨记，静、思、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露出白龙真身。”那是她来到这天宫前，师父再三叮咛的一句话。

师父的话里暗藏玄机，她与父亲说起时两人也只参透一二，回来后这些时日虽然接触的人不多，但惜音依旧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四千年前，她的生母以自身全数修为和元神为代价将混沌锁死在了若水河，六界之内能将封印撼动的人寥寥无几，可这一次在加固时，破坏封印的人似乎是故意为之，他只将封印撕开了一个小口子，既保证混沌无法彻底突破而只是气息溢出，也让自己能快速赶至若水制止它

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这天界，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除了父母和容姨，就断无第四人了。

还是说，四千年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要再一次动荡了

爹，娘，你们付出元神生祭的惨痛代价才换来的太平，到底是成全了谁？

惜音心事重重，不经意间走到了一处偏僻之地

这是哪里？等她回过神来时，只感觉阴寒至极，附近连一个守卫也没有

惜音知道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暗自揣测这只怕是哪处天族禁地，抬步想要转身离去，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幅画面，一个形容枯槁的白衣人，承受着高台下戾气吹拂缓缓往那处高台走去，眼中仿佛是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意志，一步一步走上不归路。

“哎，你干什么，你回来，太危险了。”惜音见那白衣人要寻死，连忙追上去阻止，可每每她要抓到白衣人的衣袖时，却总有一股力量将她往后拉。

“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白衣人似是没有感觉到惜音的劝阻，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前方喃喃自语。

“你快停下来，不要靠近那里，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你把它说出来，不要用死来惩罚自己。”惜音感觉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仿佛是要她揭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识人不清，被阴险小人喂下浮梦丹，被他欺骗了三百年，还忘了我真正爱的人，最终，那个对我最好的人、最爱我的人间接因我而死，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白衣人停了下来，几步之外，便是万丈深渊，不时还有阴寒的刀兵之气溢上来

白衣人背对着惜音，一字一句说着刺心的话

明明是听着别人的话，却戳得她心头剧痛，惜音弯下腰捂住心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咳出血来。

“那个人用尽所有的卑劣手段，害死了我最爱的人，还骗我对他许诺来生偿还他。从前我被他蒙蔽，可如今我绝不会让他如愿。这临渊台一旦跃下便是灰飞烟灭，再无转世重生的可能，玉儿从此宁可消散于这天地间，也绝不要再见到他，只求能换得那个最爱我的人重生，愿他来世拥有美好灿烂的人生。”白衣人说完，纵身跃了下去

“不要”惜音连忙追了上去，却看到了令她惊骇的一幕

临渊台下，那个人，那张脸，怎么会跟自己如此像

白衣人双目紧闭，面容毫无一丝苦楚，似是得到了解脱

“不要，不要。”惜音无力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下坠去，“我怎么救你，来人，来人啊。”

惜音不顾自己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大喊的样子有多狼狈，只想着赶快找人来帮忙救她，可这里仿佛是被施了咒术一般，无论惜音怎么大声呼救，却半天没有一个人赶来，就在她忍不住也要往下跃时，那白衣人的身上脱落了一样闪闪发光的物事，惜音忍不住定睛看过去发现是一片龙鳞，紧接着一声龙吟响彻云霄，临渊台下的刀兵戾气中一条黑龙缓缓现身，然后化作一个玄衣神君抱着那白衣人缓缓升回高台，见到这一幕，惜音紧绷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见到他，白衣人原本呆滞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动容，似是惊喜，又似是愧疚，眷恋的目光牢牢锁在玄衣人身上，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

“师父，您常说万物皆有情，到底情是什么？”惜音看着他们，脑海里闪过小时候与师父的对话

“将心比心地对待别人，甚至以德报怨地去对待别人。”元始天尊摸了摸徒弟的小脑袋，目光慈爱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你，从来没有。”那玄衣神君爱怜又心痛地看着她，下一秒化作一片光影，尽数凝到那片龙鳞中飞到白衣人的手里。

惜音又惊又喜，此刻她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呆在这里，陪着玉儿，陪着他们的记忆

“原来，你从未离开我。”白衣人手持龙鳞笑靥如花，微微偏首看向惜音，“他会回来的，对不对。”

“嗯”惜音重重点头，欣慰地点头微笑同时也忍不住落泪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明白了、懂得了

因为深爱，所以忽略了伤害；

因为心疼，所以甘愿宽容；

因为不想失去，所以宁愿受委屈。

不仅彼此欣赏、支持，更要彼此理解、宽容。爱一个人的优点很容易，宽容一个人的缺点却很难，能一生宽容对方的缺点，才是真正的感情。只有那个最能宽容自己的人，才是最爱自己的人。真正的感情，是彼此的关心和体贴，是彼此心疼爱惜的感觉，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和体贴，是生活中点点滴滴实实在在的体贴和关心!只要是真正的关心和体贴，另一颗心就一定能感受到! 真正的感情，是双方都懂得感恩，懂得回报对方的爱，而不是一方奉献，另一方总是索取！

“我从此以后就守在这里，等你的魂魄归来。”

“从始至终，我也只有你。”

润玉此时下了值，要返回璇玑宫去，原本很少来到临渊台的他今夜不知为何来到这里，见到熟悉的白色身影知道是惜音连忙走近，那一天看到她在若水之滨望着先水神的石像落泪，他便一直心绪不宁，此时见她手捻一片龙鳞微笑着落泪，只想就这么陪着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惜音凝眸浅笑，似是一池冰泉，漾入心间，叫人蕴在眉心的愁绪，一漾尽去，一切都美好得那么安然。

　　润玉看着她，很静很静地看着她，所有刻骨的想念，所有不甘和埋怨，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光融进了她的眼眸，那眼神，便如雪山中的溪流一般，清澈婉转地流进了他的心。

“仙上，你怎么在这里。”不知过了许久，惜音回过神来转身要返回洛湘府，看到润玉瞬间惊得愣住，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

“惜音仙子为何会来这临渊台？”见自己还是吓到她了，润玉心中有些愧疚，语气也更加温和

惜音对他来说，是复杂的，是她牵动了他内心深处，未曾触及的那丝悸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占据了他整个心房，这份情，丝丝缕缕，似有似无，挠得他触不得，想不得，又放不得。

“仙上，你等过人吗？”惜音被他这句话牵动了思绪，想起自己一直梦到的画面，想起刚刚见到的，不由自主看向了他的眼睛，第一次和人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纵使世上美景繁多，也从未改变。至此一生，至此一世，永远永远，无怨无悔地等待着那个人。”

润玉大为触动，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但又有一丝坚定。

他的心早已乱，完全静不下来，心中的不安似乎越来越烫，直直灼烧入心。

心，早已在初遇时就已沦陷。爱情，越是压抑，就是越炽热。他的心已经被一个人填满了。 

他的心太小，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你若是等过一个人，你就该知道，等的时间再长，也会相信有再见的那一天。”润玉终是明了自己的心，终是无法逃避下去，这一生哪怕有再多艰难险阻，他也要全力护着她走得宁静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