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路过家旁边的老稀伢子路,张墨总能在这块久经风霜的泛黄路牌子边想起三年前的一桩旧事情。
那时候村子里里外外热闹非凡,一些抱有淘金梦无限稀罕大城市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们,早早地背上了行李箱赶往了那辆搭乘着美丽梦想的大巴车,留下来了一小部分人做起了零售生意的小买卖在村子里。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平常的清晨,晚秋的天儿并没有过分的热情,从南北两头呼呼扯扯刮来了两股沁人心脾的香风,行情人挑着两头重的扁担,木头盖子里面盛满了花生米,豆腐花,大大小小的米粒和一瓶瓶佐料酱料。
青年人留着两撇络腮胡子,蜡黄色的皮肤上已经流露出扁担压着的滚滚汗水,舌头在不停地抿着早已干瘪的上嘴唇,清澈如泉水的黑眸子里面熠熠生辉,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卖杂物哩,瞧瞧看看呐!”
这青年人一嗓子似乎喊到了大家心坎子里,结伴而行的小两口,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人牵着大眼睛还在四处张望梳辫子小孩儿,熙熙攘攘地遍布在村子的闹市街上。
“花生米咋地卖啊,老板?”
一个磕着瓜子满脸雀斑又留着一撮飕飕金黄色卷毛的痞里痞气的年轻人抓起一把花生,行云流水一样的剥开皮儿,顺势往自己宽厚的嘴巴里面使劲塞。
“便宜得很噻,我这花生可是刚刚从自家园子里面摘的,气候温度养分都是实打实的好,不信的话你可以尝尝几个新鲜!”
“大家父老乡亲可是看到了,这可是他说的哦,那我可不跟你讲客气咯!”
“嗯,请便。”
那个黄毛仗着贩卖行头青年人老实的性子,打心底觉得他好欺负,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嘛,于是不光是他一个人,连同身后站着的两个地中海穿着非主流描龙画凤衣服的人,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大蛇皮袋子就是一抓一抓往里头送。
“啧啧啧,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这样呢。”
“唉,看来那个青年人一早上损失不小咯。”
旁边站着的老妇人和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则是瞥着脸窃窃私语,仿佛大家都一直认为那个青年人老实巴交,今天早上遇到这么些烂人,运气也太背了吧。
不过奇怪的是,尽管是那三个人一个负责吃,另外两个马不停蹄地往蛇皮袋里面装填花生米,始终那个青年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笑呵呵的,没有一丝一毫皱眉头或者生气的模样,连他的两撇胡子都没有一丝丝的变动,这就怪了?
不仅这样,那个青年人甚至站起身来走动到了那三人的身旁,卑卑微微地弯下腰笑脸盈盈地给帮忙装填花生米。
“这个人脑子不会有毛病吧?”
“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居然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还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过去帮忙,简直不能想象!”
乡亲们一个个看得实在是不过意,有的想去劝解青年人,或者帮忙主持公道,但最后在那个青年人意味深长的一声狂笑后,大伙纷纷都离那四个不正常人远远的,张墨此刻就混在人群中,他也没看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咿咿呀呀,秋寒沐沐绕城过,最是水火不留情呐啊~荒草孤冢无人问,最是红尘勾人魂呐啊~”
几人的身后不远处穿来了几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音,张墨抬眼一瞧,几个穿着大长白袍子高帽子画着浓浓粉面的人朝着这边一唱一跳地奔波而来。
这是村里面有名的戏曲:
“阴司拿人”
头一回张墨也赶到这新鲜事儿,他以往对这些奇奇怪怪民间流传的神秘文化有着深深的向往,今天算是让他亲眼见识到了。
眼看那一伙唱大戏的白袍子人就要和那四个人迎面撞上来了,乡亲们都拉着自己孩子躲闪还来不及呢,有的大人甚至为了避免孩子晚上做噩梦就用手一把蒙住了他们的双眼。
“我就要看嘛!别蒙着我!”
“嘘,小点声!”
张墨绕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群,瞪大眼睛都要看那两帮子人会发生什么离奇的反应,但...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
几乎快要接近与身体贴近身体的距离,唱大戏的那群白袍子高帽子人居然像电影人物一样和那四个人擦肩而过并且穿透了身子一般夸张,他刚想走上去观望,可是却被一双看不见的无形的东西所阻拦在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来落不明白袍子高帽子人消失在自己的眼里。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张墨回过头来想找一个人询问这其中的缘由,但刚才还跟着他一起观望的父老乡亲们却一个个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此地。
张墨傻傻的站着那里,直到艳艳灿灿太阳光打在他惊恐万状的脸上时,突然感觉身子一倾斜,没站稳眼睛昏昏沉沉一“噗通”栽倒在地上。
第二天早上他从外婆家的竹床上醒来时,他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人四处打听这件事,在他的软磨硬泡言语下,还是村里一个有名望有点本事的算命先生说:
“昨天早上我掐指算了一卦,算到早有一个下面来的阴司来这里捉三个人,而恰好那时你就站在那里,如若不是你身上的童子身缘故,那阴司连你甚至都能一并给捉去交差!”
张墨恍然大悟,那个看似老实巴交的青年人居然是地府的勾魂阴司!那三个倒霉蛋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早就预料好的就等着复命呢,想到这儿张墨呼呼地大口揣着气,侥幸着闭着眼睛继续躺在竹床上。
村外的荒山野坟头堆子上刚刚下葬了三个崭新的木头碑文,吃花生的三个年轻人的脸上依旧还是笑呵呵的不容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