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城的人早就被吓坏了,都聚拢在大街上,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消息。
罗杰登上城头,将谈判的结果说明。
下方的人群沉寂了一刻钟,接着卷起了一阵沙风暴,平民们呼儿唤女,赶紧收拾东西逃难。
加里老头子一阵咳嗽,握着铁拐棍敲着地面:「我们人类怎么可能胜过兽人和精灵啊?」
「是啊!所以,我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嘛!」罗杰道。
「你的意思是……」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大家逃向很远的地方了。」
加里老头子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到了城墙顶上,道:「唉!你说的对,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逃难了。可我不想走了,这里是我的家乡,让我死在这里吧!」
琳达皱紧了小脸,摇着罗杰的手臂,道:「罗杰先生,真的要大家离开啊?」
「是啊!」
「我不要啊!我还想当城主夫人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城主是假的。」
「不行!你必须当真的,只有这样才能门当户对的迎娶我家小姐。」
「去,去,去……」罗杰把小女仆推得远远,跳上箭垛上看大家出城。
犹如暴风一般,人们瞬间将城里的家当卷空,然后排起一条乱七八糟的长蛇阵,一步一挪的挤向了城门。
琳达站在城墙上,心有不甘的咬着嘴唇,眉头紧皱了几下,突然叉着腰大喊道:「大家在离城前,请先听我说几句话。」
城下一片嘈杂,根本没人在意。
「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又何必急在一时出城?我现在要说得是很重要的事情,关乎你们一生的生活。」
城下顿时一静,纷纷抬头看了上来。
「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就在我们这个时代,生活着一位年轻的勇者,他杀死过疯狂的炼金术士,击杀过巨大的食人花,挫败过魔族的屠城阴谋,封印过恐怖的龙王。
「他救助过无数的平民,甚至拯救过整个世界。但是,你们有谁听说过这些事迹,知道过他的名字吗?」
琳达看了看下方,大家一脸的茫然。
「是的!你们不知道,因为这些事情从来没被传扬过。为什么呢?因为他出身于一个偏僻的小村落,没有一个坚强的后盾做支撑,所以他的故事要么被埋没,要么被贵族冒功。」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下方有人问道。
「你们大多数都是商人和牧民,早已离开了原本家乡,失去了曾经的土地。当你们与大国的商人交易时,有没有发觉他们在有意无意的轻视着你们?当你们被大国的税务官和员警刁难时,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可悲?当你们回忆过去的种种交易之时,有没有觉得如果自己生在一个大国,会比现在多赚几千几百倍的钱财?」
下面的人一阵沉默,一些有过不快回忆的商人眼眶慢慢的变湿润了。
「可惜!你们已经不可能出生在一个大国了。但如果你们有机会亲手缔造一个大国,你们愿不愿意为之努力呢?」琳达问道。
「有可能吗?」
「有的!圣剑城的地理位置优越,你们都比我清楚,只要打通两边的通道,一定会在短期内成为一个贸易大国。」
「可一个月后,兽人和精灵就要攻城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我们是赢不了的。」
「那如果我一开始故事里说的那位勇者现身,要在此带领着大家去创造那个奇迹,大家愿不愿跟随?」
琳达转过身子,将手指向罗杰的后背:「那位勇者就在这里,他就是你们的新任城主,刚刚冒着死亡的危险,为你们争取了一个月逃命时间的人。」
罗杰站在城墙的最高处,正在背着手看风景,根本没有在意琳达煽动众人的话。
琳达脸上一阵尴尬,看向一旁瘫坐的老头子。
加里老头已经听得涕泪横流了,猛的扑到箭垛旁,抱住了罗杰的双腿,差点把罗杰掀到城下去。
「罗杰,啊!不……城主,给大家说些话吧!」加里老头子道。
「啊,啊!什么?我?」罗杰一下子懵了。
幼果趴在他耳朵边,道:「如果就这样离开,这一路的风餐露宿,平民们的伤亡不会少。如果你能带领他们安居在圣剑城,这可是一件比试炼更伟大的勇者事迹。劝说大家留下来,凭城守险吧!」
琳达、加里、幼果都满怀希望的看着他,罗杰骑虎难下的转过了身来。
「不错!那故事说的就是我。我知道大家都不是战士,都是热爱和平生活的平民,所以我为大家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可以选择离开这里。你们也许会因此而得救,得以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老死家中。但那又怎么样?
「你们不敢回忆过去,无法向孙儿讲述往事,到死时都会悔恨不已。因为你们曾经做过人生的逃兵,让兽族和精灵吓得落荒而逃,让整个人类种族受辱。你们的后代不会感谢你们,反而会以此为耻辱。」
下面响起一声啜泣,接着便如石子投入湖中一般,引起了大片的痛哭声。
「如果留下来,与我一起抗争,我不敢保证你们都能存活,但我敢说你们死时腰杆都是直的。就算是变成了一堆白骨,路过的人类、兽人、精灵也会向你们敬礼,因为你们的英勇举动足以赢得这分荣耀。是苟活余生,还是英勇抗争,你们自己选择吧!」
罗杰吁了一口气,重新转回身去,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忽然,背后的剑传来一阵啸响。
断结王剑像是活了一般,「喀嚓喀嚓」的向外弹跳着。
「断结王剑,是征服王的配剑,曾经号令过千军万马。现在你的心情就如征服王一般,一定是激发了剑灵。马上将它拔出来吧!」幼果道。
罗杰左手缓缓的靠后,猛的将剑举向了天空。
出鞘的断结王剑上一阵光华流转,绽放出一道璀璨的金光冲天而起,将天空中的云朵斩裂成了两半。
加里老头子瞪眼看着,忽然号啕大哭了起来,「那是马其顿的宝物,亚历山大王的配剑,圣剑城不会陨落啦!」
城下,劳伦斯跳上了马车,双眼直盯着王剑,叫道:「我要留下来!我要保卫我的家。」
人们像着了魔一样,一起瞪视着王剑的金光,一起呼喊——
「与圣剑城共存亡。」
金光断天,喊声震地。
白莽草原上,厨师长喝停了白狼,愣愣的望向天空。
「那是一道剑光吗?好强大的魔法波动,可以影响一座城市了。」萨满祭祀道。
翡翠森林中,精灵们看到了耀眼的金光。
「统驭之力,好稀有的剑气啊!与其说这是魔法,倒不如说是诅咒。只要心弦稍一动摇,便会被这股力量抓住,变成一个奋斗不息的人。」银月女皇道。
「好可怕的魔剑。」伊瑞斯道。
「不!更可怕的是能激发魔剑的人。」
「又是罗杰?他果然会成为精灵的大敌。」
最后,所有的人都留在了圣剑城中,人们怀着悲壮而又激昂的心情,将家当全部搬回了住所。
女人和儿童走向加里社长处,开始为备战而忙碌了起来。男人则集合在城市广场上,经过琳达的一番筛选,最终选出了二千五百名青壮年。
琳达依然穿着女仆装,只不过换上了一双长筒皮靴,手里多了一条马鞭。
琳达在队伍上走了两趟,道:「力量,就是责任。在留下的居民中,你们是最有力量的人,你们自然拥有保卫弱者的责任。」
「对,我们要保护大家。」有人接话道。
「很好!但这不能仅表现在口头上,你们必须表现在实际行动上。」琳达停在一个肌肉壮汉面前,昂起小脸大声的问道:「你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吗?」
「是的。」
「那我问你,你能打败几个兽人。」
「呃!一个也不能。」
「那我问你,几个你能打败一个兽人。」
「大概五个吧!」
背后传来笑声,但马上被琳达瞪了回去:「不要笑!他说的是事实,我们与兽人体格差距,大约就在一比五左右。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像城主那样一骑当千,你们只是一群普通的人类。」
队伍里有点悲观的气氛,大家都沉下了脸去。
「但你们不要害怕,只要接受严格的训练,采用正确的战术。虽然你们一对一,仍然会输,但是一百对一百,就会平手;一千对一千,我们就会大胜。」
「好,好!我们愿意接受训练。」
琳达点了点头,脚下的皮靴踩得「喀喀」响:「很好!那么现在我会对你们进行地狱式训练,你们就准备活着去地狱走一趟吧!」
「好!」
「第一步,从现在起,回答我的话,必须说『是的,教官』。」
「是的,教官!」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们,我不管你曾经是老板,还是工人;是老师,还是学生,到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总之,不管你有什么意见,都必须遵守教官的命令。」
「是的,教官!」
「很好!现在列队,跑步前进,目标圣剑峡谷的出口。」
「哗哗」一阵响,二千五百人冲出了城门。
罗杰看着散乱的人群,抽搐着嘴角,道:「这能行吗?」
「绝对没问题!我有训练经验的。」琳达道。
「什么训练?」
「在法西米帝国,受过皇家女仆长的严格训练。」
「呃!」
琳达撒娇的贴了上来,用娇柔的身子蹭着罗杰:「罗杰先生,接下来你可能会看到很不好的画面,但请您一定坚信,那不是真正的琳达。真正的琳达是很温柔,很温柔的,无论是性格,还是可爱的身子。」
「呃!我知道了。」罗杰道。
琳达笑了笑,侧着身子跳上了一匹小马,像是骑小毛驴似的,急急的追出了城门。
圣剑城外的峡谷,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大约长有二十公里,而且全是坚硬的石子路。
琳达侧坐在小马背上,挥鞭抽打着士兵,道:「快跑!快跑!你们给我听着,在训练未结束之前,你们只是一群废物、笨蛋、垃圾。我不会把你们当作人类看待,你们自己也不要把自己当人看。」
刚跑出十公里,便有人体力不支的落队了,琳达挥鞭抽了两下,道:「这就不行了吗?你所说的保卫家园的话全是虚言吗?」
「不是的,教官!」
「那就赶紧给我起来,别像个吃奶的孩子似的趴在地上。」
「是的,教官!」
拖拖拉拉的,大队终于跑到峡谷口,刚想喘上一口气,只见琳达骑着小马跑了过来。
「你们这群混球,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准休息。」
「是的,教官!」
「现在,看到前方的石头了吗?每人给我扛上一块,马上返回圣剑城。」
「什么!」有人叫道。
面对这声惊叫,琳达立刻回了一马鞭:「不许对教官的话置疑。」
「你疯了吗?我不干了。」
「废物!害怕的话,一早离开不就好了,干吗还装作很勇敢的样子。」
「你——」
对方气得头发倒竖,一拳打向了琳达。
琳达板着一张小脸,轻轻一搭对方的手腕,顺势摔飞过了头顶。
「你就这点出息吗?敢打同族的教官,不敢接受对抗异族的训练吗?」琳达问道。
「啊!」
对方发了一声吼,拖着伤痛的身体,扛起一块条石冲向了返程的路。
体力消耗过大,肩上扛着重物,返回的二十公里路,简直就如地狱一般,有的躺地残喘,有的弯腰呕吐,有的口鼻喷血……
但琳达并没有停下,继续挥打着小马鞭,道:「快跑,快跑!你们这些垃圾、饭桶,一个个都太难看了,如果让你们的妈妈看到这一幕,她会后悔将你们生下来的。」
虽然谩骂声很刺激人,但这些新兵已经没力量被刺激了,一个个都像是鼻涕虫一般趴在地上,拖着石头一寸一寸的向前蠕动。
「混球们,你们听着,在出城的时候,我命令炊事班只准备了二千四百份晚饭,并且在六点之后就会收起。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趴在地上的新兵们一听,白茫茫的双眼突然发红,如同见了血的恶狼一般。
「啊——」
有几个人发出吼叫,扛起石头冲了出去。其余的人也紧张了起来,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搬着石头紧跟在队伍后。
虽然经过了一番努力,但最终吃上晚饭的只有一千人,而且吃的是坚硬程度跟石头一样的黑面包。
接下来便是睡觉时间,为了便于管理,所有的人都睡在一间大厅里。经历了白天地狱式的锻炼,大家都躺在被褥上呻吟喊痛。
「好累啊!教官真可怕。」有人道。
「是啊!太恐怖了,以后恐怕嫁不出去了。」
「我觉得教官的训练很好啊!被她的皮鞭打在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快感!啊││好想再被教官打啊!」
「变态!」有人总结道。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小号声。
正在大家莫名其妙的时候,琳达踏着豪迈的步伐走进。
「起床,立正!」
「是的,教官!」
二千多人急忙爬起,有些人来不及穿衣服,便用手遮着下体。
「笨蛋,在战场上,你们的双手最先要抓的应该是武器。」琳达大声吼道。
「是的,教官!」
新兵立刻移开了双手,露出一片原始森林。
「呀!」琳达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踢出一脚:「不要让我看那么脏的东西。」
「呃!是、是的,教官!」新兵弯着腰,额头直冒冷汗。
「不,不、不要……以为我在害怕啊!其实,这种东西我早就看惯了,跟罗杰先生的相比,你那里只是小学生的水准。」
「是的,教官!」
「很好!大家记住,以后都要听号声行动,刚才的声音便是集合的意思。」
「是的,教官!」
「笨蛋,知道了,还不快行动。」
新兵们愣了一会,拥挤着冲出了宿舍。
「除了脚力之外,手臂的力量也很重要。为了让你们的双手能自由的挥舞长剑,现在每人都趴下做一百个俯地挺身,先做完的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广场上又是一阵哀嚎,新兵们到最后都累得跟海蜇一般,有几个干脆直接趴在石板上睡了起来。
罗杰在一旁看着,良久才发话道:「好可怕!」
「唔!罗杰先生,我是为了你才这样的。」琳达委曲的说道。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训练。」
「是啊!这训练的确很累,琳达现在也要累倒了。」琳达顺势一倒,躺在了罗杰怀里,「抱我回去,帮我按摩一下。」
「喂喂!有人在看,你教官的威严全没了。」罗杰提醒道。
广场还有一人没走,正在努力做着俯地挺身:「……二九八,二九九,三百。」
琳达歪头看了一眼,惊讶的道:「大叔?」
「我不是大叔,是劳伦斯,教官!」
劳伦斯站了起来,脸上覆盖着一层汗浆。
「大叔,我不得不说你还真长了一张大众脸,混在人群里根本认不出来啊!」
「不是的,教官!根据邻居大婶们的评判,我的相貌还是很英俊的。」
「呃!你那张脸的确很得中年妇女的心。」
琳达撅了撅嘴,又道:「你一把年纪了,不跟着加里社长做后勤,跑到新兵训练营里干什么?」
「我还没到四十岁呢,教官!我认为还可以冲锋陷阵。」
「真受不了你了。明天,做我的副官吧。」
「是的,教官!可是这样随便升职,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要忘记训练营里的第一准则。」
「是的,教官!第一准则,教官的命令高于一切。」
「很好!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