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颤颤巍巍来到林总单间前。
已经迟到有一会儿了,忆君敲了敲门,侧耳倾听屋内动静。
“进来吧。”不知是否是林总本人,一个很是年轻的男声隔着门传来。
忆君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当她抬眼看着面前半卧在沙发上的年轻男子时,高跟鞋往后蹭了几步。
“你怎么了?”男子见忆君有些被吓到,忙起身欲扶住她,男子的手刚碰到忆君,忆君便下意识地缩了缩。
男子皱皱眉,道:“你不是歌姬,李忆君吗?”
“我..我是。”忆君点点头。与这位男子一样,她十分疑惑,以为林总会是一个财大气粗或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
“我叫林侨。”林侨看着李忆君,略不解地介绍了自己。
忆君懵在原地,几秒后,她才缓缓开口:“你,是林总?”
林侨听罢,轻笑了起来,道:“是啊,不过公司不是我的。我担个虚名罢了。”
忆君一时想不出应如何应对,眼神这走走那走走地。
林侨见她这样,歪头道:“你肯定是新介绍来的吧?”
“...是。”忆君唯唯诺诺点头道。
“你随便唱首曲吧,什么都可以,你拿手的就行。”林侨话罢,躺会沙发,跟忆君刚来时一样,一脸舒适地看着他眼前这位风尘女子。
“三郎他,道出了悔改之意,君王的直率令人迷,梨花几度迎风起...”忆君清清嗓,轻声唱来。
林侨闭着眼细听,眉毛偶尔微微挑起,圆头皮鞋跟着忆君的歌声打着节奏,脑袋也不时晃晃。
“重新开始。”林侨突然开口道。
“什么?”忆君被打断,有点惊吓地转头道。
“长生殿前七月七,夜半无人私语时,好一似,那浪子羞愧归故里..”林侨没有直接回答她,自顾地唱起来。
“你我的情缘谁能匹,两心之间,有灵犀...”林侨唱完这句,望向楞在一旁的忆君。
“三郎他..道出了悔改之意...君王的直率令人迷...”忆君呆呆看着林侨,支支吾吾地唱了出来。
“玉环倾城又倾国,孤王难舍又难离..”林侨接着忆君断断续续的上一段,自己动情地唱起来,手臂摆动着,左脚向外踏出了一步。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唱到此处,林侨竟回头看着忆君。
忆君被看着害羞,忙低头掩盖脸上泛起的红晕。
“你不是戏班出身的。”林侨像识破迷局一样,笑着对低着头的忆君说。
“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唱。”忆君搓搓手,抬头开口道。
忆君害羞时,声音糯糯的,轻轻的,像小孩子在你耳边小小声讲话般。
“你也喜欢《长生殿》?”林侨见忆君抬头,便注视着她的双眼诚诚恳恳地问道。
“喜欢。”忆君微微点点头。
“跟我讲话,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不用摆出笨笨的样子。我也就跟你差不多大,不用叫我什么总,叫我林侨就好。”林侨又躺会沙发,沏了两杯茶,爽朗道。
“是。”忆君背对着林侨,声音稍微大了点,但还是怯怯的语调。
“过来,我们坐着说话。”林侨起身,拉起忆君的手,将她带到沙发,又双手搭在她肩上,按着她乖乖坐下。
“林先生,我还需要做什么吗?”忆君明白自己歌姬的身份,不敢称他全名。
“你会唱词曲吗?”林侨问。
“词曲?会一些..”忆君点头。
“你听过,《折桂令·春情》么?”说这话时,林侨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忆君,忆君微翘的睫毛闪了闪,不好意思地放低了眉毛,眼睛直看着毛绒绒的红牡丹地毯。
“不会,没听过。”忆君并没有接受什么教育,那些戏曲都是东听西听才能扭扭捏捏唱出来的,更别提什么词曲了。
“我教你。”林侨微笑道,眼光温柔细腻如水,眼珠转动,光影跟着闪烁,闪得太迷人,忆君的脸不自主红了起来。
林侨看见忆君从脸颊到耳垂的那抹醉红,笑得更温柔了,眉眼间流露出的,似乎是像对着情人般才能有的关照体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忆君抬眼,却不敢与林侨对视。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忆君的眼神慢慢与林侨的相交汇,空气间尽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连呼吸声也变得低沉。
“证侯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林侨把曲唱完,等到房里再没声响,忆君才将眼神从林侨上缓缓挪开,似恋恋不舍般垂着眉又看向红牡丹地毯。
“林先生唱得真好。”忆君客套地夸赞道。
“我都说了,叫我林侨就好。”
“这不合规矩。还是叫您林总吧。”
“我喜欢你给我的感觉,我是说,朋友那种,你一点也不像这里的歌姬。如果可以,我们可以是朋友吗?”林侨询问道。
“林先生..我是入不了您的眼的,一个歌姬而已,像柳絮般在客人眼里停留片刻便飘走,没什么值得做朋友的。”忆君摇头拒绝。
“李忆君,朋友而已,连朋友都不可以吗?”
“林先生,以我的身份,高攀不起您这个朋友。”
“李忆君!”林侨将声音提高了好些,将忆君惊得缩了一下肩。
“林先生,我说真的,我这样的女子街上很常见,您大可找一个做朋友,何必为难一个歌姬呢?”忆君再次强调自己歌姬的身份,以此婉拒林侨的请求。
“李忆君,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跟你们歌舞厅经理说你让我很不满意,把你开了!”林侨突然叉着手,一副小孩子生气模样。
“林先生...这..”忆君轻轻跺跺脚。
“李忆君!”林侨佯装气恼地看着她。
“答应!快答应!”他心里默念着。
“既然是林先生的要求,忆君不敢不从。”忆君低着头,小小声地答道。
“太好了!那么,我以后每天都找你。”林侨高兴地拍了下大腿。
“可林先生,我是歌姬啊,给客人们唱歌的。”
忆君皱眉。
“就不能只给我林侨一个人唱歌吗?”林侨瞪圆了眼睛,原本英气的眉眼瞬间变得像个受气包般委屈。
“这不是忆君能决定的。”
“我跟你们经理说去,”林侨笑笑,“今天我就教你唱折桂令春情!”
见林侨高兴得像个傻孩子一样,忆君不忍回绝,便点点头。
晚十点,客人越来越多,原定忆君陪着林侨的时间也到了。图南走到单间门口,敲敲门。
“林总,李小姐该去舞台献唱了。”
林侨大声应了句好,对忆君使了个眼色,整整西装,向门口走去。
走到临近门口,转头笑着对忆君说:“记得唱刚刚我教你的。”
忆君笑着点点头。
林侨开门,与图南撞了个对眼。
“林总好。我是李忆君小姐的助理于图南。您对李小姐还满意吧?”图南嘴下不留情,直问道。
“好,很好,李小姐唱曲很好听。”林侨知道图南什么意思,硬憋着不满礼貌地回应了他。
“那就好,林总您慢走。”
图南说完,回头看着还呆坐在沙发上的忆君。
“李小姐,收拾收拾,该去献唱了。”
收拾二字,真真是把李忆君说得面红耳赤。
“于图南,我只是给他唱歌而已,你说话不要太贬低人。大家都在这舞厅里,谁也别看不起谁啊。”许是林侨说忆君与他是朋友,面对图南挑衅的语气,忆君变得有点不胆怯了。
图南大概没料到忆君会回击,
悻悻地耸耸肩。
“走吧。”忆君起身,出了门。
“那个林总真年轻,我以为是个老头呢。”图南觉气氛尴尬,转移了话头。
“林先生跟你差不多大而已,他唱曲可厉害了。”
“你在为你的客人说话?哦,也是,这是你的职业。”图南又控制不住嘴,犯贱地多余了句。
“于图南!”忆君突然停住脚,转过头,温怒地盯着图南。
图南看着忆君生气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对不起她。
忆君盯了有一会,见图南没再多嘴,自顾地走了。
“喂!别走太快!可不是每次走丢我都能把你找回来的!”图南紧跟着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