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茉雅奇选了一件玫瑰紫的寝衣后,让人服侍着沐浴更衣。
温热的水雾从屏风后的浴盆飘了出来,如轻纱一般……水雾中散发着玫瑰的香气。
茉雅奇吸了吸鼻子,满意道:“不错,东梅,待会给我捏捏肩。”
褪衣入浴,茉雅奇舒服的长叹一口气,双手捧着嫣红的玫瑰花瓣,看着水流从指缝中流失,享受短暂的轻松。
茉雅奇沐浴完出来,秦秀候在寝殿,手里拿着厚厚一本彤册。
茉雅奇疑惑了:“小秀子,彤册谁给你的?”
秦秀接着这话道:“回娘娘,听敬事房的人说,华妃这回很是生气。”
茉雅奇悟道:“噢,华妃……不用理会,明早原样还回去吧。”
“是。”
皇后那边同样无作为。
皇后和茉雅奇都沉的住气等待。没人当出头鸟,华妃又不便出手,只能自己强忍着烧心的嫉妒,不扫皇上的性头儿。
不过,等着等着,甄嬛却自己露了拙。盛宠第七日,甄嬛请安来迟。
众妃那时都尽在皇后宫中了,平日最迟的华妃都喝上了茶。甄嬛最后一个匆匆而来,显得颇为尴尬。
甄嬛告罪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来迟了,请娘娘恕罪。”
皇后表面没为难她,实则煽风点火道:“不迟,你年轻难免贪睡。”
这话看似为莞贵人甄嬛开脱,可话语中的年轻实实在在刺了不少人的心。除了刚入宫的新人年轻,后宫里的旧人哪个不是二十岁以上。皇后笑着拿年轻说事,可不是戳了别人痛处吗?
茉雅奇暗笑,皇后真是能为莞贵人甄嬛拉仇恨啊!
莞贵人甄嬛无知无觉,还以为皇后是原谅她,谨慎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甄嬛又给各个主位嫔妃请安,茉雅奇不做理会,华妃笑了一声,齐妃转过了脸和丽嫔说话,敬嫔微微点点头。
甄嬛如此被冷遇,皇后笑容不变,只是让甄嬛寻以前位置坐下。
皇后及时解围,甄嬛谢恩后,坐到平日坐的那个位置。
皇后有意提起甄嬛的盛宠,故意道:“这几日你侍奉皇上辛苦,本宫也不便差人送东西到你那里。藏教喇嘛大师进贡了几床开过光的万字福寿棉被来。太后匀给了六阿哥七阿哥。皇上赏给了八阿哥后,特地嘱咐本宫给你留了一床。”
皇后贤惠又暧昧的笑道:“你盖着睡觉,若是能早日生子,皇上指不定多高兴呢! ”
茉雅奇瞧着皇后要把甄嬛放在火上烤,也递了一把柴,开口道:“这开过光的福被啊,可是好东西。本宫原也有一床,四阿哥出痘后,便给了他。现在还盖着呢。”
华妃冷哼,讽刺说:“可不是嘛!有那样的好被子,若来日诞下皇子,就能赶上庄妃和齐妃了。”
茉雅奇倒没什么,齐妃脸色却不好。子嗣、年纪、家世、恩宠,比啥比不过的齐妃心里能舒服才怪呢!齐妃只三阿哥一个儿子,还资质平庸,不得皇上宠爱。
茉雅奇膝下四个阿哥个个得宠。四阿哥芝兰玉树,聪明伶俐不仅皇上疼,也得先帝的宠。六阿哥七阿哥性子活泼开朗,极讨太后欢喜。九阿哥出生日子不吉利,皇上太后都不把他在眼里过,八阿哥在宫里就是皇上最年幼的儿子。
皇上和茉雅奇唯一的女儿虽然远嫁蒙古,却是监视蒙古诸部的娇客,利国利民。
丽嫔难得捧一捧齐妃,说道:“庄妃娘娘和齐妃娘娘那是极有福气的,可不是五阿哥他娘的那样没福气。呵,都来不及看五阿哥一眼……”
丽嫔话没说完,被皇后严厉打断:“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五阿哥来了,皇子也是能随便议论的?这话在景仁宫说说便罢。如果传去皇上那里,皇上可是要生气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丽嫔是华妃一党的,丽嫔丢脸也是华妃丢脸。
华妃笑着给丽嫔一个台阶下,道:“丽嫔,五阿哥的生母没福气,又何必把没福气的人挂在嘴上呢?”
丽嫔讪讪而笑,“是臣妾失言,以后不敢了。”
甄嬛心中不解:五阿哥是哪个妃嫔所生,为何忌口?
丽嫔道过了歉,皇后便道:“好了,你们也请过安了,都散了吧。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了。”
“恭送皇后。”
请安过后,众妃各自散了。
看在丽嫔刚才奉承,齐妃出来时好心提醒丽嫔:五阿哥不是能在宫中提起的,皇后跟着皇上的态度,都不待见五阿哥。
丽嫔点点头表示知道,就跟着华妃走了。
甄嬛与沈眉庄一块走。
甄嬛好奇道:“五阿哥是谁?他生母是谁?为何皇后娘娘那般和蔼的人怎么提到他们就生气了呢?”
沈眉庄含糊道:“我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过,五阿哥的生母卑贱丑陋,皇上极不喜欢,连带着也不喜欢五阿哥。所以五阿哥一直养在圆明园行宫,不许入宫的。”
甄嬛奇道:“既然五阿哥生母卑贱丑陋,皇上怎么会宠幸呢?”
沈眉庄悄悄说:“小点声。好像皇上当年还是亲王时酒醉误事,又曾因此事被先帝大大申斥了。当时九王夺嫡,险象环生。后来皇上靠着昭宁公主自愿和亲科尔沁才在先帝跟前挽回一局。昭宁公主在三阿哥出生前好几年都是皇上唯一的孩子,从小到大受尽疼爱。皇上自然迁怒五阿哥。这是宫里的大忌讳,你听过就当不知道。”甄嬛应是。
正说着,华妃来了。
甄嬛和沈眉庄连忙行礼,“参见华妃娘娘,参见丽嫔娘娘。”
“起来说话。”
华妃故意来寻甄嬛的,自然不是让她好过的。
华妃一使脸色,丽嫔就指责道:“莞贵人给皇后请安一向起的很早。今儿满宫都到了,莞贵人今日来的好生迟,真稀罕着呢!”
甄嬛忙说:“众位姐姐勤勉,是妹妹懒怠了。”
丽嫔不依不饶,“本宫怎么好找莞贵人的不是?不敢说莞贵人你怠慢了。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哪像我们这些人清闲的很!”
光天化日之下丽嫔提侍寝,华妃嫌弃的看着丽嫔,决定自己上。
但甄嬛窘的脸有点红,嘴皮子倒还利索,有理有据道:“丽嫔娘娘侍奉圣驾已久,必然知道非礼勿言四个字。妹妹年轻,又刚入宫不久,见识浅薄。若是言语有失,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娘娘直接指教就是了。”
“指教说不上,”华妃矛头犀利的指向甄嬛,“近日来莞贵人忙于侍奉圣驾。沈贵人倒也清闲,不知有没有空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诸人恪守女范,”
沈眉庄淡淡道:“娘娘吩咐,臣妾怎会不从,只是不知娘娘什么时候要?”
“不急,你先慢慢抄录着,本宫要的时候自会命人去取的。”
华妃眼波一转,挑拔道:“沈贵人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近日皇上没有召你的缘故?”
沈眉庄有些尴尬,强笑道:“华妃娘娘见笑了。冬衣臃肿,如今衣裳少了,人才显瘦些罢了。”
华妃轻轻一笑,“原来如此啊。本宫还以为莞贵人圣眷优容,沈贵人心里不自在呢。”
沈眉庄:“嫉妒是女德大亏,臣妾不敢嫉妒。”
华妃阴阳道:“莞贵人聪敏美貌,得到皇上眷顾,那是情理中的事。可是旁人也就罢了,莞贵人与沈贵人情同姐妹,怎的忘了专宠之余分一杯羹给自己的姐妹啊?”
甄嬛沈眉庄两人互视一眼,沈眉庄出面道:“娘娘让臣妾抄录《女论语》是为训示六宫女眷。臣妾又怎能不知嫉妒怨恨为女子德行之大亏。臣妾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
华妃反唇相讥道:“你虽德行无亏,难保别人不也是你这样。本宫侍奉皇上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的事可是见得多了。”
甄嬛知道华妃句句话冲着她来,平稳道:“多谢娘娘提点。娘娘既让姐姐抄录《女论语》训示后宫众人,为的就是防止后宫争宠、招惹事端。娘娘用心良苦,妹妹们一定谨遵。”
华妃被夺了话头也不恼,道:“妹妹这话听着真是舒服。沈贵人与莞贵人待得久了,嘴皮子功夫也日渐伶俐了,真是不可小觑呀。”
“哟,华妃妹妹、丽嫔,你们在路上说什么呢?”
原是茉雅奇回了一趟承乾宫,要带着一些春衣夏衫去宫苑偏西北的阿哥所。安陵容无所事事,也想着出去逛逛,提出可以陪着茉雅奇。
两人结伴,走出门就看到华妃和丽嫔包着沈贵人莞贵人。
甄嬛和沈眉庄没反应过来,不代表华妃听不出来人的声音。
丽嫔默默的蹲了下去,甄嬛沈眉庄看清来人后,即刻便行了礼。
安陵容退开半步,也屈膝行礼。
华妃转瞬换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是庄妃和安常在啊,倒是少看你们一起出门呢。”
茉雅奇嘴角含笑,“去趟建福宫。安常在有心,做了不少衣衫给八阿哥。”
华妃随意道:“内务府没人了么,竟然让小主自己做衣服?”
茉雅奇只是淡淡一笑,道:“上用的衣裳哪比得上亲手缝的心意。行了,本宫先过去了。陵容,我们走吧!”
“好。”
安陵容瞟了甄嬛沈眉庄一眼,默默跟上去了。
华妃侧过身子,扶了抚发髻,慵懒道:“一大早的给皇后请安,又说了这会子话,还真是乏了。回去吧。”
沈眉庄看着华妃离去的方向缓缓的叹了口浊气,“今日你算是见识到华妃的厉害了吧?”
甄嬛看见了安陵容的神情,就觉得安陵容应该已经倒向了庄妃,又不知沈眉庄是否因皇上的宠爱生了嫌隙。
甄嬛唯恐四面受敌,对沈眉庄推心置腹的问道:“姐姐,你可怪我?”
“只是没想到皇上对你……”沈眉庄轻拍甄嬛的手,“没事的。若不是你,也会有旁人。若是别人,我宁愿是你。别怪我说句私心的话。别人若是得宠,只怕有天会来害我。嬛儿,你至少不会。”
甄嬛道:“嗯,眉姐姐,我不会,绝不会。”
沈眉庄真心信任甄嬛,“宫里这么多的人,我能信的也只有你。陵容虽与我们交好,终究不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若是连你我都不能相互扶持,那以后数十年的光阴有怎么样熬得过去呢?”
甄嬛轻声道:“姐姐,有些事虽非我意料,也并非我一力可以避免。但无论是否得宠,我与姐姐的情谊一如从前。纵得皇上宠爱,姐姐也莫要和我生分了。”
沈眉庄点一点头,“以你我的天资,得宠是意料中事。即使不能保证宠眷不衰,也要留住这性命,不能牵连族人。”
自路上遇见了华妃之后,安陵容心神不宁,面露忧色。
在安陵容第五次企图回头看的时候,茉雅奇出声提醒道:“现在已经到了御花园的地界,陵容你想看华妃的话,可要去翊坤宫看了。”
安陵容道:“臣妾是担心沈贵人和莞贵人,她们被华妃为难。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
茉雅奇看着安陵容担心的样子,对她道:“别担心了。咱们经过的时候,华妃都要走了,沈贵人和莞贵人暂时还是安全的。照华妃的路数,今天只是警告的前菜。”
“当真?这种为难只是警告?”
安陵容害怕的看着茉雅奇。
茉雅奇温和的笑着,抚着安陵容的肩道:“当然,不过莞贵人最好现在见好就收,劝皇上雨露均沾。这样华妃也就消停一阵。本宫是真心希望这段日子安安生生的,不要出什么岔子。”
安陵容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接下来宫里要置办什么大事吗?”
茉雅奇心情极好,“倒不是什么大事。是本宫与皇上的长女昭宁公主要归朝省亲了。说起来,本宫的女儿比你都大呢!”
安陵容很惊讶,“娘娘生有公主?”
“是呀,皇上还没登基就嫁去蒙古和亲了。”
茉雅奇感叹道:“那时候八阿哥还怀在本宫腹中。听到消息,本宫心里难受,最后生产颇为不顺。八阿哥生下来后,本宫的身子就一直调养着。去年有消息说,昭宁今年夏天能回来。本宫这心气一顺,感觉身体都好了大半。”
安陵容和茉雅奇一起去在建福宫看八阿哥。
八阿哥过了四月就六岁了,要进了上书房读书。读书至少要坐上半天,茉雅奇特地吩咐伺候八阿哥的嬷嬷哄着八阿哥坐在书桌前练性子。
茉雅奇:“弘昌!”
八阿哥飞快的扑进茉雅奇怀里,“额娘,我好想你。”
茉雅奇摸摸八阿哥的头,拉过安陵容介绍道:“今天来给你送点衣裳。这是安常在,你许多的衣服她都帮了大忙,你要叫她一声姨娘。”
八阿哥脆生生的喊道:“安姨娘好。”
安陵容忍不住笑了,“八阿哥真是乖巧懂事。”
“让嬷嬷陪着你去玩吧。额娘远远看着你。”茉雅奇打发了嬷嬷陪着八阿哥,和安陵容坐在惠风亭的石凳上聊天。
八阿哥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玩耍,茉雅奇欣慰道:“你看,有个孩子傍身,至少还能有个指望。”
茉雅奇的话引诱着安陵容,安陵容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能够在这深宫相依为命。
晚上,皇上依旧召来甄嬛侍寝。一番共赴巫山后,甄嬛和皇上同床异梦。
半夜下雨,一声雷惊醒了甄嬛。
翻了个身,甄嬛想到白天华妃的为难,眉庄的担心,暗叹自己承宠八日尽得后宫怨怼。
甄嬛和皇上正是新婚燕尔情正浓,就算华妃的不满,甄嬛也舍不掉恩宠,不想把皇上推出去。
可脑里的权衡告诉她,为保平安,一时的风头无量大可以舍去。甄嬛犹豫不决,怎样都睡不好,辗转反侧。
轻微的声响吵醒了皇上,皇上半梦半醒道:“怎么醒了?”
“臣妾听到外面下雨了。”
皇上闭着眼,“你睡不着,有心事?”
甄嬛微愣一瞬,还是决定不说烦恼,“没有。”
“不许对朕说谎。”
甄嬛转会身去挽着皇上,低声道:“皇上,臣妾害怕。”
皇上不解, “有朕在,你怕什么?”
“皇上待臣妾是真的好。可是皇上,您可听过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
“怎么,有人难为你吗?”皇上心知肚明,后宫里爱吃醋的就那些个。
新欢旧爱,也不知道谁的分量更重?甄嬛不敢赌,只是黯然道:“没有,没有人为难臣妾。是雨露均沾,六宫祥和,才能绵延皇家子嗣与福泽。臣妾不敢专宠。”
皇上目光轻松玩味,“若是朕不肯呢?”
甄嬛渐渐低语,附在皇上耳边,“六宫嫔妃与前朝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是明君。”
皇上轻哼一声,“明君?”
甄嬛乖巧的点点头,“已经八日了。皇上在前朝政务繁忙,若后宫成了怨气所钟之地,皇上也不能安心。皇上若专宠于臣妾而冷落了其他嫔妃,旁人不免会议论皇上男儿凉薄,喜新忘旧。臣妾不能让皇上烦心,臣妾不忍。”
皇上静静听着,心中虽不快,还是合上眼,“朕知道了。”
甄嬛依偎着皇上,亦不再说话。
甄嬛在皇上来时恳求皇上不要专宠自己,以免六宫妒恨。
次日,皇上在上书房下学后,拿着六阿哥七阿哥的功课,去给太后请安。
“儿臣来给皇额娘请安。”
“皇上来了,坐。”
皇上来请安,太后本是高兴的。可是身后的六阿哥七阿哥神色都有些害怕,太后就不高兴了。
太后关心道:“弘昀、弘晗,怎么了?你们平日不是最活泼的吗,现在怎么蔫蔫的?”
皇上面色微凝,扬扬手,苏培盛亲手带来十几页宣纸和装订成册的两本札记,语重心长道:“皇额娘看看,这是六阿哥七阿哥近日的功课。他们学问上不出什么大错,只是这字丑的不尽相同,该要好好练练。”
太后还以为是什么事,根本没放在心上,只道:“行了,人无完人。弘昀、弘晗每天光读书就很辛苦了,不必强求这些小节。好了,弘昀、弘晗,先回去休息休息,晚膳再来玛嬷这。”
“谢玛嬷,孙儿告退。”六阿哥七阿哥如临大赦,马上就一溜烟跑了。
皇上无语,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跑什么呢?
太后感叹道:“皇上,你也别怪他们不亲近你。你政务繁忙,早晚都见不上面,有空和他们相处都是抽查功课,他们怎么不怕你!”
皇上平了气性,反驳道:“也不尽是,四阿哥和八阿哥就不怕朕。”
太后微微一笑,“这是庄妃的好处,能生会养。对了,听说最近皇上有了新宠,服侍的还好么?”
皇上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儿臣新得的莞贵人颇合心意。”
太后微微失神,“莞,莞贵人?”
皇上点头,“就是去年入宫的那个和纯元……原来她病着,前段日子才好,朕觉得她性子聪慧伶俐,能说得上几句话。”
太后笑道:“那就好,有贴心的人在身边伺候,哀家就放心了。哎,老十七现在还没娶个福晋安定下来,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好久没见他进宫请安了。”
皇上随意道:“想见他还不容易,儿臣现在就传他进宫。”
太后摇摇头,“算了,看见他,有时就不免想起先帝在时,他亲额娘舒妃专宠后宫、众妃怨妒的事。心里总会不痛快!”又补了一句,“皇额娘老了,空闲时间多,念想也多,难免碎嘴了些。”
太后隐晦的提醒,皇上闻弦知意,领会道:“皇额娘字字金言,儿臣受教了,也该让莞贵人听听。什么时候皇额娘有空,儿臣让她过来,您好好教教她规矩。”
太后拒道:“算了,后宫的女人比花还多,贵人就像是开满了遍地的小花,到处都是。哪日她有出息熬到嫔位,哀家再见吧。”
“是。”
皇上和太后说够了话,太后就放人了,让孙姑姑送皇上出去。
皇上好奇是谁把莞贵人的事捅到太后跟前,故意试探道:“孙姑姑送到这吧。皇额娘身子不好,最近就免了人探望吧。”
孙姑姑点头应是,道:“是。皇后娘娘和庄妃娘娘都是寿康宫的常客,就不必免了吧?”
皇上问道:“皇后和庄妃常来?”
孙姑姑想了想,说:“是吧。皇后娘娘隔三差五来伺候太后娘娘的汤药,庄妃娘娘每月初一十五来看看六阿哥七阿哥,有时候也送些衣服物件。哦,对了,昨儿丽嫔娘娘倒是来过,陪太后唠了好一会儿嗑。”
“丽嫔?”皇上心里有数儿了,冷漠道:“以后不要让她再见太后了,免得她多嘴多舌。”
“奴婢知道了。”
孙姑姑静静的送走了皇上。
是夜,皇上翻牌子。
皇上的心情不算好,手略过丽嫔的绿头牌微微曲了曲手指。
苏培盛立马拿过丽嫔的绿头牌,睁着眼说瞎话:“哟,这丽嫔娘娘的牌子怎么沾上了灰?拿回去重做一块,这两日别送来给皇上翻牌子了。”
敬事房太监一脸莫名其妙,苏培盛只朝他一使眼色,敬事房太监利索的接话:“苏公公说的是,是奴才做事不当心,不知沾上哪的灰了。”
皇上默默看了莞贵人的牌子一会儿,点了莞贵人牌子旁边的齐妃牌子道:“许久不去看齐妃了,等会儿去长春宫。”
齐妃百般无聊在暖阁里独自掷骰子,玩“双陆”。
小厦子提前通报说:“齐妃娘娘万安,皇上的御驾正往长春宫来,奴才先来通告,娘娘快预备着接驾吧! ”
齐妃喜出望外,激动的起身,“真的?皇上要来了?皇上真的要来了!”
小厦子点点头,“娘娘好生收拾着,有事叫奴才。”
“好。”
齐妃听说皇上要来,连忙让人把玩了一半的“双陆”收拾好,又精心打扮,将压箱底的粉色衣服找了出来,穿上身。
翊坤宫
颂芝恭敬的端上一盏燕窝递到华妃面前,道:“娘娘喝盏燕窝歇息吧。”
华妃道:“皇上今儿还是翻的她的牌子吗?”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颂芝摇摇头,“哪能啊,皇上去了齐妃那里。”
华妃本以为没了甄嬛皇上就会来看她,一听今晚皇上去了齐妃处。
华妃眉头一皱,“怎么去了那里?”
颂芝笑道:“凭她是谁,只要不是莞贵人就好。省的让娘娘心烦!”
提到甄嬛,华妃心里就颇不是滋味,想要为难又怕皇上不喜,遂道:“皇上不是要让沈贵人学习宫务吗?不会账本,怎么管理宫务?去,把沈贵人叫来,本宫好好教导教导。”
“是。”
华妃看着灯火通明的翊坤宫,冷笑道:“这烛火点的太多,都晃了本宫的眼,熄掉几盏吧!”
甄嬛即使告诉皇上要雨露均沾,内心其实还是盼着皇上独宠她一人。天刚擦黑,甄嬛就频频看向门外,希望能看到敬事房的太监或者皇上跟前的公公前来通传。
槿汐不忍的进来告诉甄嬛,道:“小主不必等了,皇上去了长春宫。”
甄嬛露出懊悔的神色,又像松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皇上不来了,甄嬛却高兴不起来。甄嬛有些害怕,君恩如流水,失宠这件事的可怕真的不是嘴上说笑而过的。
“去拿我的琴来。”
甄嬛心中失落,急需心理安慰。
皇上到了齐妃的长春宫。
齐妃盛装打扮,恭候圣驾。
可齐妃到底不够茉雅奇看着年轻。即使齐妃年轻时娇媚可人,现在也是年老色衰。色衰爱弛,对每一个红颜凋零的后宫女子都是噩梦。
皇上来了齐妃这也无事做,随手抄了一本书翻看。
齐妃直直站着,眉目含情的看着皇上。
皇上被她看得发毛,道“坐吧。”
齐妃道:“臣妾站着就好了。”
皇上只想齐妃别这么直瞪瞪看着,随意刺道:“你挡着朕的光了,朕怎么看书啊?”
齐妃疑惑地左顾右盼,心里奇怪,灯明明是在皇上那边,怎么会是她挡住了?
有宫女进来奉茶,齐妃亲手奉上,道:“皇上,夜里看书伤眼睛。不如喝杯菊花茶,醒醒神。”
皇上无奈道:“醒神?你不如送些去给三阿哥,让他提起精神好好读书。”
齐妃“哦”了一声,局促道:“送了的。臣妾每次去看三亚,也都叫他好好读书呢。”
提起三阿哥,齐妃一下开了话匣子:“对了皇上,三阿哥又长高了,还每天练字射箭的……”
齐妃大字不识几个,和皇上说话也聊不上什么,只能是殷勤地说着三阿哥如何如何。
皇上心烦,见她一身粉嫩的旗袍,不悦道:“行了,你这些话,弘时定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朕也是。你就没有别的话教你儿子吗?还有,这身衣服不好看,以后别穿了。”
齐妃犹豫说:“可是臣妾记得,皇上你以前不是说最喜欢臣妾穿粉色了吗?”
这副愚蠢的样子,皇上无言以对,想起齐妃的父亲以前也是这般犯蠢,明明当上了知府,贪赃枉法也不知道收敛着点,被先帝查出来,让身为王爷的皇上一起丢脸面。
皇上正色道:“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哪个上年纪女人愿意听人提到自己年龄大?
齐妃有些委屈:“皇上是嫌臣妾老了?”
皇上无语,朕不是那个意思!
皇上只能说:“朕说的是实话,你穿湖蓝、宝石绿比粉色好得多。”
皇上觉得无趣,不欲多留。
“你早些睡吧!”
皇上软塌都没坐热,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齐妃呆呆的立在原地,不解道:“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皇上回到养心殿,苏培盛贴心问道:“皇上看了齐妃娘娘回来,可还要翻牌子?”
皇上想起茉雅奇的好来,便对苏培盛说:“你让去传庄妃来侍寝。”苏培盛笑着应是。
茉雅奇本来要睡下了。
突然敬事房来公公传,“恭喜娘娘,皇上今儿翻了您牌子,请您准备着。”
茉雅奇问道:“皇上不是去了长春宫么?”
敬事房的太监奉承道:“哎呦,皇上看过齐妃娘娘就回了养心殿。奴才看,皇上就是想娘娘了,才忙叫凤鸾春恩车接您呢!”
茉雅奇笑了笑,收拾收拾就上了凤鸾春恩车。
侍寝的规矩,妃嫔必须裸体到皇上寝殿。但为了避免麻烦,妃嫔会被带到离皇帝寝所不远的一间屋里脱光衣服,让公公用红锦被将她裹上,扛上肩,送进皇上的寝殿。到皇上榻前。
无论多少次,茉雅奇都适应不了这尴尬场面。因而茉雅奇总会脸色微红。
亥时初,皇上早已在床榻上等着她。太监将茉雅奇放在床上后马上出去了。
茉雅奇被皇上压在身下,皇上又撩开包裹着她的红锦被,大手沿着茉雅奇的玉颈滑下摸上白玉高峰,而唇又贴上茉雅奇柔软的粉唇。
皇上动作频频,茉雅奇唇齿轻柔回应中,素手慢慢松着皇上的寝衣。
寝衣扣子既开了,皇上便顺势丢在了床边。褪下亵裤,皇上顾不上拉上被褥,迫不及待地昂扬铁枪开战。
身软若水,皇上很容易的进去。茉雅奇回抱着皇上,耳语道:“皇上,若是有福气,臣妾真想再给你生个孩子,男女都好。”
“朕允了,你那么喜欢小孩,现在就怀上一个吧。”
一不儿屋内春宵沉醉,床帘下鸳鸯相交,水深火热。
茉雅奇顺利侍寝。
翊坤宫内
华妃则故意借着看账本为难沈眉庄,让沈眉庄在昏暗的烛火下算账本。
烛火暗,沈眉庄看不清账本上的字,抄出来的账目字迹不佳。
华妃看了正中下怀,又让她再抄一遍。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沈眉庄脾气再好也有些恼了。
但沈眉庄为了手里过问宫务的权力不被夺,硬生生忍下了华妃这些刁难。
夜深了,子时末华妃也倦了,沈眉庄才得以被华妃放回宫。
沈眉庄熬了半宿,眼睛熬出了红血丝。但她已经过了困劲儿特别精神,又兼之心情郁闷,便绕去千鲤池看红鱼放松心情。
沈眉庄这点小爱好,宫里稍一打听就知道。华妃有心整沈眉庄,让人暗中跟着沈眉庄主仆,见她们去看鱼,立即有人去回报。
华妃知道了,故意让颂芝出面。
颂芝提着宫灯走来,借由华妃要赏赐金贵的徽墨,叫走了沈眉庄身边的侍女采月。
偏巧,沈眉庄前一刻还让陪着的太监回去拿鱼食,独剩沈眉庄一人在千鲤池旁边。
暗处的太监周宁海见时机大好,直接从背后一使力,把沈眉庄推入了千鲤池中。推完人入水,周宁海算准了时刻去叫会水的太监来救。
沈眉庄不懂水性,惊惧的被推入水,呛了不少水,让她以为她小命不保,只差一点淹死了。
养心殿中,敬事房的太监在外头再三唱道是时侯了。
皇上才息鼓停战的停了动作,抱着茉雅奇坐在腰上慢慢的蹭着。
茉雅奇有些腰膝发软,娇靥晕红的靠在皇上怀里。皇上神清气爽,神色似是勉强餍食饱足。
皇上还记着茉雅奇说的要再给他生个孩子,笑着卷了一缕茉雅奇的发丝,叮嘱道:“回去好好让林太医给你调养,朕答应你的事情,算数。”
茉雅奇轻倚在皇上怀中微微轻喘着答应,“嗯,那说好了,皇上也要常来。”
“好。”
叫了水清理床褥,外头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说:“皇上,”
皇上美人在怀,只道:“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吧。”
苏培盛有些为难,并未离去。
茉雅奇决定卖苏培盛个好。于是茉雅奇半倚着皇上,慵懒道:“皇上听听吧,许是要事。”
皇上起身,对门外苏培盛道:“进来。”
苏培盛并未进来,是芳若进来回话道:“启禀皇上,沈贵人溺水了。”
沈眉庄温婉大方,皇上原是想过去看看她的。可想到茉雅奇还在怀里,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旧爱,便有些左右为难。
茉雅奇也不想为难皇上,贴心道:“皇上去看看沈贵人吧,可怜她年纪轻轻有此祸数。”
皇上高兴茉雅奇的贴心,道:“那朕先过去看看,你先歇一会儿。”便让人穿衣出去了。
除了皇后,妃嫔是不能皇上寝殿过夜的,侍寝完便要回自己的寝宫。
皇上此言,也算是额外的恩宠了。不过茉雅奇可不敢要这个恩宠,身为妾妃比着皇后,作死吗?
茉雅奇不敢。
茉雅奇歇了歇,回复了些气力便回了自己的承乾宫。
茉雅奇在自己宫里甜甜美美的睡了一觉。丝毫不知,这半夜里演了出什么大戏。
次日,茉雅奇用了早膳,才听秦秀回报昨晚沈贵人溺水的事。
秦秀笑着递上一碟子瓜子。
茉雅奇笑着赐了他一个小杌子,叫他坐着说话。
秦秀眉飞色舞,像个说书似的徐徐道:“昨晚沈贵人存菊堂可热闹了。奴才跑了几次,听到的版本各不相同。
整合了一下,目前可信的是沈贵人溺水了。沈贵人是让华妃娘娘昨儿叫去学习处理宫务,回宫时去千鲤池看鱼,不知怎么就下去了。
这事出突然啊!沈贵人的主位敬嫔娘娘忙是又请太医又请皇上的做主。
这莞贵人与沈贵人向来姐妹情深,又那个时辰还不睡,在碎玉轩一听消息,也去了存菊堂看人。
后来就热闹了。沈贵人带出去的太监被沈贵人打发去取鱼食,贴身宫女都被华妃支开。谁也不知道沈贵人是怎么下去的?
然后!华妃娘娘盛装打扮的去了咸福宫,听说很是可怜沈贵人的遭遇。”
茉雅奇当即就不信了:“笑话!这是华妃能说出的话吗?得宠的在华妃眼里好似都跟她有仇了。怎么会关心别人死活?华妃没落井下石,就算她心情不错了。”
秦秀继续道:“是呀。不过华妃娘娘可怜完沈贵人之后又说宫中侍卫巡查不严、沈贵人的宫女太监伺候的不尽心才让沈贵人溺水,嚷嚷着让皇上换了沈贵人的奴才呢!
要被换的那两个奴才是沈贵人心腹。敬嫔娘娘说情,差点被华妃喷了一嘴。
莞贵人倒是大胆,敢和华妃暗中力杠。 莞贵人舌灿莲花呀,一番辩驳之下,愣是让皇上将翊坤宫旁边的侍卫换了一批,还保住了沈贵人的几个忠心奴才。
最后,华妃暂退一步,邀了皇上去她宫中休息。可以皇上拒绝了,独自回了养心殿歇息。”
茉雅奇直笑了,道:“皇上不入套,华妃白算计了。”
秦秀也笑道:“娘娘说得是,华妃这回可是失算了。不过,皇后娘娘听说之后特地送了好些补品。娘娘,那咱们送不送?”
茉雅奇又想了想,说:“陵容和沈贵人交好,应该会去探望沈贵人。秦秀,去告诉陵容,说沈贵人落水本宫也不忍,叫她探望的时候一起带些补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