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相遇,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只是人这一生终究是不能浅淡走过的,这场爱恋,你从未让我失落,而我也从未后悔。泪眼望山河,山河皆是你。
·壹·
我叫浅季晴。浅淡的浅,雨季的季,晴天的晴。
正如我的名字,浅浅淡淡的,过完一生就好,我想。
我也就像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普普通通,没有特别之处,更得不到任何人的仰慕,不过这样,足矣。
我喜欢画画,但我只喜欢画那些出现在我梦中的事物。
三天前,我做了一个梦,那是关于一个男子和他的一把伞的。
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看得清他的那把伞。
淡蓝色的纸伞,伞柄上系着一个深蓝色的铃铛。我所能看清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可这些,足以让我绘出那把伞的不同样子。
至于那个男子,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更看不到他的五官。
他就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只有模糊的、洇开的淡淡的颜色,没有勾勒的轮廓。
也许我在梦里曾记得他的模样,很清晰,可梦醒后便忘了。
反正,无所谓了。
拾起画笔,我打算开始画那把伞。
调好颜色,我用笔在纸上勾勒着。可总是画好了轮廓,在填色时出了问题。
没有,没有一个颜色是我所满意的。
心烦意乱,我重新勾了一张轮廓,便放下了笔。
平生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吹灭了蜡烛,我走出我这间昏暗的画室。
·贰·
不知何时竟开始下起了雨,细而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网,我拿起我那把倚在墙上深红色的纸伞,走入院子。
院子正中水缸里的莲已盛开大半,我看着那缸中最红的一朵莲。
那红似血一般,已比我这把伞的颜色深了一个度。
叹了一口气,我走出院子。
离院子不远处有一个茶馆,我经常去喝茶。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那里能看到街上的风景。
“浅小姐,您来了。”棱梅向我欠了欠身。“您的座位给您留着呢。”
说完,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棱梅这丫头算半个我的人了,跟我很亲密。
上了二楼后,我这才发现,二楼竟像一楼一般,每个桌上都坐满了人。
只有我平时坐的那一桌,空空荡荡,显得格格不入。
在桌旁坐定,我才开口问棱梅:“梅儿,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小姐,今天陵王府的陵王回来了。您知道的,陵王殿下生性温和。但在所有的王爷中,却是最神秘的一个。”
她没有再说下去,被一句“棱梅,下来帮忙。”给打断了。
“来了,”她应道。“总之,小姐。陵王殿下……从未有人见过陵王殿下的样子。”
她匆匆说完,下楼去了。
·叁·
我转头望向窗外,桌上是棱梅刚泡上的茶,正冒着热气。
街上时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个个打着一把油纸伞,伞是千篇一律的浅黄色。
所以,当一阵“叮铃铃”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而且伴随着一把淡蓝色的伞出现时,我吓了一跳。
那把伞,像是梦中的那把伞……
打伞的那人,穿着白色的衣衫。
那画面,像是与梦中的那个画面重合了。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梦中的男人。
棱梅再次上楼,走到我身边。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正是我刚刚看到的那人。
“小姐……不知这位公子能否与你同坐?这里没位子了。”
我抬头望向他,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清澈的眸子。
见我望他,他微微一笑。
“可以的。”我想我是被他的笑容蛊惑了。
“谢谢。”他对我说。言罢,又是一个微笑。
他坐到我的对面,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竟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好奇的问道。
·肆·
原来他叫秦子墨。
从茶馆出来,雨还未停。在回家的路上,我仔细地将在茶馆中发生的一切理清。
当秦子墨的那双眼眸突然在我脑海中清楚地出现时,我微微一怔。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会认为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眸——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他,才这样觉得吧。
从那天开始,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在画室里一遍又一遍的画着画。
然而即使这样,我却不忘每天去茶馆喝茶。
其实自己心里到是清楚的很,并不只是单纯的去喝茶。
更想去和他谈天说地,聊这皇城琐事。
直到第四天,这安静被打破。
先是上午,棱梅一遍遍敲着我院子的门,接着是在我让她进来的时候,她一脸兴奋的说自己不用再在茶馆了,将要去陵王府做奴婢。
“听说陵王向皇上求了一门亲事,皇上正犹豫着是否同意呢。小姐你也知道,陵王不想被卷入夺嫡的争斗中,而皇上呢,也特别疼爱陵王。所以依我看啊,这婚事八成能成。
“不知道谁能成为王妃呢……”棱梅低头小声道。
·伍·
两天后,我照常在院子里赏莲。之后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小姐,我想死你啦。”棱梅从门外跑到我前面,开心的笑了。
然后……然后,我看到了门外还站着的人。
“梅儿……这是……”我的目光望向那人站的地方。
“哦,对了。这就是浅小姐,浅季晴。”棱梅转头冲着身后的人道。
“民女浅季晴听旨……”
等到院中只剩下棱梅和我两个人的时候,我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手中的这道圣旨……我……成了陵王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陵王?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梅儿兴奋地说着我将要嫁给陵王了,陵王一定会对我很好的。
而当她说着这些事的时候,我心里却想着秦子墨。
他……现在在哪儿呢?
·陆·
一个月后,婚礼如期举行。我也成了陵王妃。
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秦子墨就是陵王,陵王就是秦子墨。
秦子墨是他的名,为了方便行走。
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所以也就没有人会特殊对待他。他的真名叫风凌墨。
棱梅毫无疑问的成了我的贴身婢女。
婚礼那天,凌墨认真的说,他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也只娶我一人,不会再爱,更不会再娶。
皇上要派他去西北,驻守边疆。连带着我和棱梅。
临别那天,皇上让我和凌墨去他的书房。他对我们说了好多好多。
他说,皇城不安全;他说,他老了,几个孩子也长大了。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开始了;他说,边疆安全;他说,他知道凌墨不想被卷入夺嫡的争斗中,可只要有一天在这皇城里,他就注定不会安生。
凌墨想说什么,但皇上向他摆了摆手,让他先出去。
凌墨叹了口气,走出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皇上两个人。
皇上说他知道我爱凌墨,他说以后凌墨就交给我了。
我点点头,答应了。
我们就这样离开皇城,去了西北。
我没有告诉凌墨:皇上让我离开之前,还给了我一支簪子,那是一支金步摇。接下它的时候,它在一个盒子里。
此时,我小心避开簪尖,将它取出。
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这支簪子——火红的珠宝点缀,犹如火焰般耀眼。
那支金步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犹如整个世界上最后的清晨和黄昏。
·柒·
三年,我和凌墨在边疆过了三年的平静生活。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取名叫风浅朝。
在这三年中,父皇去了,凌墨的二哥风凌拓当上了新皇。
很多皇子都死于这场浩大的夺嫡战争。我知道的,很快,很快凌墨就会被风凌拓召入皇城。
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的如此的迅速。不到一周,诏书便来了。凌墨劝着我,他希望我不要入皇城。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我是不会同意的。
其实他也是知道的,我天生就这性子,他扭不过我。
“浅朝不能没有人照顾,梅儿,你留在这儿。”我言道。
哪怕是梅儿再想去,我也是不愿的。
一是因为她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愿连累她,二是因为浅朝真的不能没人照顾。
我同他入了皇城,进了皇宫。
我知道,这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殿里,风凌拓张狂的笑着,他说只要除掉了凌墨,这江山,便不会再有人和他抢了。
我们被侍卫围了起来。凌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出那柄一直带在身旁的长剑。
我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这是拼死也要护着我。
只是――我是不愿他死的。
再不说,恐怕就来不及了。
“皇上。”我张口。
凌墨震惊的望向我,我见他张了张口,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皇上,季晴愿为皇上除了风凌墨。季晴一直爱的人并非风凌墨,而是皇上。”我福下身,就这样跪在地上。
我知道风凌拓喜女子,更知道他早就想得到我。
而使我下定决心策划这场戏的重点则是他的昏庸。
只是我不敢看凌墨,我怕我这么一看,便前功尽弃。
我知道,凌墨在听到我话的时候愣了愣。
“晴儿,你这是……”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太多情绪,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一定是懂我了。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他终究是什么也不能说。
我这一步已经踏出去了,再也无法挽回了。
“凌墨皇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风凌拓整张脸笑的扭曲起来。
而后,我听见风凌拓让我到他的身边。
我忍着复杂的心情,一口答应着,却在心中暗暗思索。
·捌·
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时,我从头上拿下先帝给我的金步摇,用尽全力冲向风凌拓。
我听见耳边传来的风凌拓大声喊叫让侍卫杀死我的声音,听见身后凌墨大声呼喊的“不要”。
但我什么都没管。
我知道我喊了风凌拓的那一瞬间,便再没有退路。
犹如已经脱离云层的雨滴,只能下落。
我狠狠地将金步摇插入风凌拓颈部的动脉。同时,我感到一柄冰冷的长剑刺入我的体内。
我向后倒去。在这之前,我看到风凌拓的嘴在向外冒着黑血。
我笑了——那只簪子,是有剧毒的。
只是我以为我会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的地上,但最终却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是我最熟悉,最喜欢的怀抱。
那里有着温暖,有着我最爱的茉莉花香。
——那是凌墨的怀抱。
我听见他在骂我傻,骂我笨。他说他可以保护我的;他说就算是形势危急,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他说哪怕最后是他与他同归于尽,也要我活着。
只是他忘了我同他一样,也是这般——
这般的痴情,这般的爱。
我费力地扬起嘴角,咧开嘴冲着他笑。
就像我们当初在茶馆时那样。
我说:我累了,困了,要睡了。
血液流失的速度让我再也支撑不住这具身体。
最后一秒,我好像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好像感觉到一滴泪,砸在我的脸上。
我闭上双眼,眼前出现了四年前梦中的场景——
一把淡蓝色的纸伞在一个男子手中拿着,伞柄上挂着一个深蓝色的铃铛,轻轻一碰,便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我知道,那个男子是风凌墨。
永远都是。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