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踉踉跄跄地走到小镇,由于在海中挣扎过久,她只感到腿软力乏、筋骨酸痛。刚到镇口,阵阵困意便如洪水猛兽般袭来。
独自一人时,铃才会卸下伪装的倔强。
她再也无力强撑,任凭身体瘫倒在地,垂下头,陷入了沉睡。
几滴粘稠的液体坠落,沿着脸颊顺势流下。
湿润,温暖。
“小铃,我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剩下的路,就由你独自闯荡了,千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熟悉而又陌生的慈祥面孔,挤出了最后的话音,而后,悄声无息。
“大叔!”
“大叔你醒醒啊!发生什么了……我只不过睡了一觉……大叔求你别再离开我了,大叔!”
被惊醒的铃看到眼前这凄惨的一幕,不顾一切地用全身护住老人,泪水夺眶而出。
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一手持着木棒,另一只手强行拽起老人的衣襟,让老人的双脚离了地面,又用力把老人向远处丢去,然后甩出手中的木棒朝老人的脑门扔去。做完这些,中年人还一脸嫌弃的瞟了一眼铃,像是耀武扬威。
苍老瘦弱的身躯无力回击,轰然倒塌,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殷红的血不断涌出、流淌,形成血泊。
一片猩红。
老人的血似乎唤醒了什么,瘫坐在血河中的铃,双眸竟闪烁着幽蓝色的光。
“消失吧!”
铃一跃而起,向人堆俯冲过去,用手掌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胸膛;后空翻,落地,再次起跳、俯冲,用手掌贯穿对方的胸膛。铃在人堆之中来回穿梭、翻滚、旋转,一击毙命。
铃身轻如燕,矫健似鹿,来无影去无踪,不留丝毫痕迹,往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取命;她又凶残如虎,猛烈若狼,快、准、狠是她不变的信条,力量之强悍以至于初始攻击就足以使对方即刻死亡。
转眼间,拥有百余人的人堆,已成为惨不忍睹的尸山血河。
最后一个人,他正匍匐在铃的脚边,双手死死地抱住铃的脚踝,颤抖着低声下气地乞求苟活。
一道不参杂任何情感的目光瞄准了最后的敌人——血水飞溅,泪水漫天。
“弱者,不配拥有发言权。你们是这样教导我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胜王败寇。这是世界亘古不变的法则与秩序,上天,永远只眷顾强者。
“海妖素芷,听我召唤应声前来!”
铃的手背上再度浮现出五芒星图案,并且绽出刺眼的蓝色耀光。随着烧灼般的痛感,一股强大而有不知名的力量自铃的手背喷薄而出,令人生畏。
顿时海浪翻腾、海声滔天,波涛如千军万马一般势不可当!在震耳欲聋的海声之下,模糊的身形开始显现。
水波凝聚成一个曼妙的女子,仿佛出水芙蓉凌波仙子,窈窕纤细,纯净动人。那灵体形态的女子悄然旋转,随之而现的是一圈接连一圈的水形光环包裹全身。光环愈来愈大,响震迸出,又立即炸裂——身披白斗篷的女子赫然出现在铃的面前。
“吾主,这是何意?”
素芷环顾四周,望着那血腥惨烈的尸堆,不禁皱眉。
“报仇而已。”
铃冷冷地说道:“这群人,害死了大叔,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
“愿闻其详,可否讲讲?吾主。”
“他们都是拉希尔小镇上的居民,这些人极度注重血统,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信念。在这里生长的人皆是棕发黄眼,绝无例外——除了我。
“听大叔说,他是在捕鱼时发现我的,当时已入深冬。在寒冷的环境下,面对绿发蓝瞳的婴孩,踌躇后,大叔还是选择抱起了我,之后便藏在地窖中抚养。
“就在昨天,一群镇民突然涌入了大叔的小屋子。他们挤破了房门,洗劫了房屋,殴打了大叔。
“听到响动后我立刻冲出了地窖,然而红了眼的镇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圈,抛下奄奄一息的大叔直朝我奔来,嘴里还喊着要弄死我,不容许异类存在。他们穷追不舍,无奈之下我只好跳海,无意中召唤出了你。
“那天分别后,我不小心在镇口睡着了,醒来发现那群人还在。大叔为了保护我,替我挡下了他们的攻击……是他们杀死了大叔。但不知为何,接触到血后,我的体内猛地涌上一股能量,于是我借机报了仇。
“是大叔啊,是大叔他让我意识到,世上仍存在善良无私、宽容博爱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叔才被视为怪胎、异类,被从小欺辱。”
在讲到大叔时,铃的眼眶罕见地溢出泪水,泛起了一抹柔光。
从始至终,素芷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她沉思不语,心中反复念叨着“突然涌现的力量”?
是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不知名的力量,身为人类且毫无魔法基础、只懂三脚猫功夫的铃却对此轻描淡写,一句带过,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理解范围的平静。
幼时被遗弃在天寒地冻的海边,险些一命呜呼;十四年地下室的遮掩躲藏、唯有黑暗与肮脏相伴;恩人、亲人的骤然逝世,仅存的希望覆灭。
所以,那股迸发的力量,名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