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合髻8（1）

第十五章 合髻8（1）

九月的天，黄昏已经来的很早，蓝氏昏礼遵周制又有自家礼节，十分繁复。申时过半，聂怀桑引着魏无羡往宗祠去了。江澄、金凌、温宁则作为送亲上宾大客，相随而来。

路不算长，魏无羡却走得很慢，每一步脑中都会闪过一个片段，流转过关于蓝湛的点点滴滴。这一路，走过年少懵懂，这一路，走过相思不知，这一路，走过生死荒芜……

“天子笑，分你一坛！”

“云深不知处，禁酒！”

“蓝湛，你看我！”

“无聊……”

“蓝湛！蓝忘机…机兄…”

“小古板”

“哈哈哈哈哈哈，蓝湛！你脸红了！”

“滚！”

“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她一辈子忘不了我！”

“你若没那个意思，就不要随便去撩拨别人…”

“你要想好，此一去便是真正的离经叛道，不容回头”

“蓝湛，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一起许下的诺言！”

“我曾经把你当做我毕生知己”

“现在，仍是”

“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

“蓝湛，放手吧……”

“魏婴！！！”

“孰对孰错，孰黑孰白……”

“无论对错，我愿意与他一同承担所有后果”

“魏婴，今日安否……”

“诶！蓝湛……”

“我背你……”

“蓝忘机到此一游”

“魏无羡也到此一游”

“那这个呢？”

“我的……”

“刨丹，痛苦吗……”

“好嘛，不摘就不摘”

“……下不为例……”

“蓝湛，你不愧是含光君”

“你也不愧是魏婴”

“魏婴……回来吧……”

“你们家究竟有什么不禁的”

“不禁……你……”

“心悦你，爱你……”

浑厚的礼乐唤回了思绪，这才惊觉面上早已清泪涟涟，赶忙深呼吸几口稳住心绪，才知道不觉间已行至宗祠不远处。青石道路两侧或立或坐都是蓝氏的门生，吹弹着庄严肃穆的礼乐。

蓝氏对婚姻的重视甚至超越生死，所以整个大礼中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嬉笑。在蓝家人看来，这一刻是神圣的，是严穆的，是不容玷污的，庄肃莅事，周旋礼容。看起来毫无喜气可言。正因如此，魏无羡才深知这份情到底有多重。

眼前这一切令他惶惶不安，直到望见宗祠前端坐的笔挺身影。夕阳像是一张金色的丝网，拢在与自己同样的服制上，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衬着原本就温润白皙的面容更是如同白玉一般。

那人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等着他，一眼万年……

一眼，就安心了。

魏无羡慢步向前，一双丹顶鹤在蓝忘机面前纷飞起舞。

八风儛遥翮，九野弄清音。舞姿轻盈舒展，颈缠翅绕，竟同时朝着天空发出鸣声。雄鹤一鸣悠长，贯彻云霄，雌鹤双声相和，嘶鸣缠绵，关关璧合。

等魏无羡行至鹤侣旁，礼乐忽的停了，万籁俱寂。

蓝忘机微微颔首，指尖流水一拨，琴弦筝鸣，一曲《忘羡》流淌而出，如诉如泣，沁入心脾。有道是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这是一生只为一人而作的情曲，魏无羡凝视着眼前这个把心掏出来给他的人，脑子里来来回回全是那句唱词：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陈情暗飞声，和一曲忘羡不语含情。

丝竹悠扬，琴瑟和鸣。

《忘羡》一曲终罢，二人各自收了琴笛，礼乐再次响起。

蓝忘机起身向他走来，相看泪眼。魏无羡忍不住轻轻呼唤了一声：“蓝湛……”

蓝忘机紧抿双唇，情绪几乎澎涌。向魏无羡伸出的手发着抖。蓝忘机无法回应，他知道，只要自己牙关一松，就收不住了……

魏无羡也无需回应，他看的见，因为凝结无尽爱意的清浅眼眸已似深潭。

魏无羡将手放进蓝忘机的手心，用力握了握。一向温热的大手竟然有些凉，对上那双浅眸笑若琼花：“蓝湛，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