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赈灾

大魏历一百七十年，三月初，蜀地传来急报，蜀郡潼川发生巨大地动。

四月初八，蜀郡郡守周成递来折子，灾民成群，请求朝廷派粮赈灾。

“奉天承运，女皇诏曰，蜀地蒙难，朕心甚悲，特准皇太女所请，前往蜀地赈灾，钦此。”

修文院。

凤舞来的时候，落寞正在教纪儿写字，木辛本想出生提醒一下，却被凤舞阻止了。

不知是落寞教的太认真，还是凤舞她们脚步太轻，竟一点也没惊动他们。

等落寞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看痴了——公子如玉，举世无双，不外如是。

“殿下几时来的？怎么一直站在外面，也不进来？”

落寞搁下笔，让纪儿自己写，然后朝凤舞走去。他一直是白衣装束，笑得自然，干净的仿佛不是这浊世该有的。

凤舞收回已经不一样的目光，退到廊下立住。

“蜀地发生地动。”

落寞看了凤舞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但还是回道，“略有耳闻。”

“孤请旨前往赈灾，女皇已经同意了。明日就走。但心中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希望你能帮孤。”

落寞上前一步，站在她身边，“是关于纪儿？”

凤舞点了点头，虽然说两位皇兄的死因还没有在她这里拍板定案，但是矛头直指宫里那位。所以她不会不做一点安排就离开，暗地里的她自然会留足人手。可这明面上的就要落寞的承诺了，尽管不知道落寞是什么身份，但无疑是能影响女皇决策的人。待她离开了，凤纪就要由他庇佑。

蜀地赈灾她势在必行，所以她就只能尽力为纪儿安排好一切。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离开，去做该做的事。

“孤从未求过什么人，但纪儿，他很重要。”

落寞看着院里枝头的新绿，眼睛里似乎也装满了生机。只是胸中却是漠然。

哎，那个孩子他不应该出现的……

“在此，凤舞请求先生，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护纪儿平安。”

他们相处快一年了，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人身边？但是她相信她的眼不会看错人，她的心不会信错人。

凤舞拱手要拜，却被落寞阻止，清声道：“纪儿是我的学生，作先生的哪有不护学生的道理。”

“何况你我还有三年之约，此时一年未满，如何能让殿下失信于我？”

“所以殿下只管放心去，我会带着纪儿在公主府，等殿下平安归来。”

大魏历一百七十年，四月二十六，五公主奉旨从长安出发，经子午道入蜀赈灾。

“此番入蜀，宜快不宜慢，殿下应多带兵少带粮。”

“蜀地本就是天府之国，根本不缺粮食，现在蜀地之所以大乱究其原因只是因为缺一个主事者。”

“再则，从此事上可以看出蜀郡郡守，无威慑一方之能，殿下尽可以在此行中挑他些错处，换其他可用之人。”

“蜀地异族颇多，殿下千万小心。”

昨夜落寞请她一聚，出乎意料的叮嘱了她许多事，此时那些话还犹言在耳。

凤舞回首望长安，她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地方似乎又多了一丝牵挂。

凤舞领着军队一路轻骑狂奔，先行入蜀，工部邢大人领着另一队人马押运粮草随后。

十多天后，凤舞领着大军出现在潼川城外。

不，这已经不是一座城了，是一片废墟。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倾倒的断壁残垣，腐烂的肢体，只留下森森白骨掩埋在尘土里。

还有更可怕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按照蜀郡的那份急报和蜀郡郡守周成递的那份折子的时间来算，地动发生到现在，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何以整个潼川空无一人？

不是说灾民成群吗？灾民呢？！

“沈副将。”凤舞高声叫道。

“末将在。”一个穿着黑色戎装的男子拍马上前。

“你带一队人马去附近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

“是。”

半个时辰后，沈副将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异族少年。

凤舞见状，下马问道，“沈副将，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末将等人奉命到周围巡查时，发现了这个孩子在废墟里挖东西，末将等人本想过去问问情况，哪知这小子一见人就跑，我们抓他，他还要咬人，所以便只好把他绑了来见殿下。”

沈副将说完还把一些东西呈给凤舞看，是一些玉石碎片和一些珠宝。想来也应该是这孩子从一些大户人家坍塌的房屋里挖出来的。

凤舞闻言上前亲自给少年松绑，但却没想到这少年不识好人心，反而一口咬在凤舞的手上。

“嘶。”

“殿下。”

“军医，快把军医找来。”

众人一阵惊呼忙乱，其中两个士兵，把少年又抓住了，强行摁在地上。

少年口下毫不容情，竟把凤舞的手都咬出了血。风舞本就是娇生惯养的，白嫩嫩的手几时受过这等摧残？当下就眉头大皱。

“殿下，请把手给老臣看看……”随行的军医是跟随军队多年的老军医，算不得老态龙钟，却也有些年纪了，估计这次随军之后就该退休了。

“无妨。”凤舞收手回袖，以示无碍。

然后看了看那个虽然被押着但还不肯消停的少年，大声道，“沈副将，把东西还给他，让他走。”

沈副将见凤舞面容严肃，不似玩笑，只好遵从。一边让军医退下，一边让人把少年放了，把东西还他。

凤舞在马背上眺望这座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城，不敢想像，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舞领着大军继续前行，目标――锦绣城。

凤舞不知道，咬了她一口的少年，在他们放了他之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半响，才从他的嘴里飘出几个生涩的大魏官话。

“不能、去……死、死亡……”

他的话太小声了，没一会儿就被死一般的寂静吞噬，仿佛他站在那里，从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