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记不清这个故事是哪一年听来的,只依稀记得当时要从某地办些什么琐事,于是挤到了熙熙攘攘的客船上去。
那船从甲板到舱底,都是一样的喧闹,挎着瓜果与粽子的小贩拼命吆喝,旅客们坐在竹筐和行礼旁谈着闲话,几个看起来刚进“染缸”不久的学生低声说起政事,还有取出盐菜,腊肉和土酒正自嚼自酌,怡然自乐的。
我当时口袋里侥幸还余几块闲钱,干脆步进“茶室”这样的大雅之堂去,寻一张干净的竹椅,等着伙计将清碧的茶水和甜糯的糕饼端上来。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一只手托着茶盏,另一只手却搭在窗边上,静静地望着外头细如银针的雨帘,有些雨丝溅进来,落在他的长衫上,他也浑然不觉,只是沉默地看雨。有几摞捆好的旧书,并着一只棕色的皮箱放在他的脚边。
无论怎样冥思苦想,我也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被这样一个寂寥的人吸引,进而坐过去与他攀谈起来的。
我从他讲述的经历中得知,他本是某座小县里的文员,任凭县官如同走马灯一样的上任下任,不论是李大老爷“革职查办”,亦或张大县长“升职调任”,他这样的科员位置却是安稳不动的,只每日坐在办公桌前,拿一根笔头消磨岁月。逢着这一年的县长老爷格外的暴戾贪婪,拼了命地刮地皮,敲金银,仿佛用不着一个清亮的官名,更瞧不上功德碑,万民伞这些花样摆设。而那些不学无术的师爷护官,竟也纷纷为了“公务便利”搞起子虚乌有的“法条改革”来,恨不能从老百姓的骨缝里榨出可怜的油水来。
他对这样的局面实在忍气不过,提出些反对的意见,竟给扣上了一道“迫害治政”的罪名。他自然清楚“有理无钱莫进来”的朝南衙门,也无需这些巧取豪夺,狼狈为奸的凶徒们去审判,于是趁夜色逃离了那一个荒唐的小王国,游走在山水之间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清瘦的面孔上两道长眉紧紧拧着,神色凝重,不时轻叹一声。我忘了是如何去宽慰他的,总之,添过一壶清茶,一碟干丝之后,我们又谈起那些趣闻话本来。不知不觉,谈到女子的衣着上时,他突然眯着眼睛笑起来,笑得像个得了把糖果的孩童,叫我把身子凑得近些,仿佛生怕漏到别人的耳朵里去了。
他风趣地说,女人雪白的汝方,叫这世上的男人珍爱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天底下的生灵一旦生在世上,那懵懂的双眼还未曾睁开,也未曾有先辈教授他们活命的道理,稚嫩的小嘴已是在焦急地寻找汝头,带着一种欣喜的本能用力吸食。
他又顺着这热爱往下说去,讲起女人美丽的腹部。当讲到那怀着身孕的女子时,他不吝用珍珠的圆润来赞美那饱满的弧度,用白玉的无暇来赞颂那完美的色泽。他认为,这样珠圆玉润的腹部,是有着一种神圣的美感的。
我不禁听得有些痴了,于是敬他一盏茶,请他往下继续细说。他略想一想,就摆出一个郎中与女妖的故事来,讲到那女妖挺着圆润大肚受缚苦吟时,忍不住摇头晃脑,以手击节,像是个痛饮佳酿的酒徒一般。
这故事不过几段,滋味却悠远深长,竟把我勾得上了瘾。前程路远,山高水长,我只好央他再说一个,他沉吟片刻,说声“你来听”,就又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