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从隔着帘子的窗格中微微透入,在房内化成一片温柔的暖意。
帘子被风吹起了一点,有阳光洒进来,照在床上的小女孩身上,那小女孩一卷被子,轻轻哼了一声:
小江厌初“唔……”
伸手一摸头顶,小小的发髻被我揉乱,两条欲散不散的小辫子垂在我耳边。
这打扮……是我七岁的时候!
看来是成功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刚要去拿昨晚我挂好的衣服,就听得一个拍门声:
丫鬟“二小姐?”
还不等她这二小姐叫完,我便极速奔过去拉开了门,将这小丫头手中端着的东西接过来,就要往脸上擦。
丫鬟“哎,您等等,这是新衣服。”
我放下新衣服,转身去拿她放下的水盆。
小江厌初“给我送新衣服,是家中有什么事吗?”
丫鬟“这个嘛……昨天家主领回来一个孩子,他让您去见见。”
孩子?!
莫非是羡哥哥!
我高兴地蹦起来,那丫鬟被我这举措惊到,又看到我去拿水盆,忙不迭地要为我洗漱。
小江厌初“拿来,我自己就行。”
丫鬟“可您风寒未愈,这些还是不要自己动手了……”
病?
我有病吗?
正想着我有没病,一阵咳嗽就立马涌了上来。
小江厌初“咳……咳咳……咳”
什么情况!
丫鬟“二小姐前日游湖,不慎落水,您本就病刚好,这下又病了。”
好吧,也行。
我穿戴好,就出去逛。
一边走,一边梳理思路:方才照镜子,我应当是七八岁的年纪,阿姐十二岁,羡哥哥和澄哥哥都是九岁。
说完年龄,再来谈谈别的,比如我的名字。我叫江厌初,云梦江氏的二小姐,“厌初”乃父亲江枫眠所取,我是母亲虞紫鸢难产所生,自小体弱多病,云梦的所有郎中几乎都见过了,父亲希望我以后莫要再如幼时一般病弱,方取得“厌初”为名。
小江厌离“阿初!”
听到这个声音,我周身一颤。
阿姐,我的阿姐!
我骤然转身,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几步扑到江厌离怀中就放声大哭起来。
小江厌离“怎么了,阿初?”
我哭得太猛,不觉咳嗽起来。
小江厌离“好啦,阿姐在这呢,不哭不哭。”
江厌离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
#小江厌初“别动,阿姐,就让我抱一会儿。”
虞紫鸢“阿初。”
江枫眠“这是怎么了?”
我转脸看到久违的父母,鼻子又是一酸,被我强压下去,抽抽搭搭地望着二人道:
#小江厌初“无事,就是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们都不在了,所以才哭。”
虞紫鸢“行了,别哭了,你还是好好养病吧,别耍赖不吃药。”
五日后。
我由姐姐领着去见羡哥哥。
小江厌离“阿初,这就是我说的阿羡。打个招呼吧。”
羡哥哥,终于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上涌,被我生生压下,努力牵起一个微笑,道:
#小江厌初“你好呀,我姓江,名厌初,字其蓁。我是江厌离和江澄的妹妹。”
小魏无羡不解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大眼睛里闪烁着单纯的光,小声道:
小魏无羡“你好,我叫魏婴,字无羡。不过,为何你有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问为什么江厌离没有字。
江厌初(字其蓁)“说起我的名字,倒是颇有一番渊源。我是母亲难产所出,生下来便气息微弱,阿娘也调理了好久,父亲为我取名,不愿让我如诞生时这般虚弱,便为我取名“厌初”,字“其蓁”则取自于“其叶蓁蓁”,意为枝繁叶茂,也算是生命力顽强的一种期盼吧。”
小魏无羡“哦,原来是这样啊……”
时光荏苒,当年的孩童已经长大,莲花坞也不止是我们六人,多了许多师弟师妹,亦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
世家公子中,比较著名的是姑苏蓝氏的“姑苏双璧”和我们云梦江氏的“云梦双杰”。
众所周知,云梦江氏的两位女儿资质平庸,容貌亦非上佳,因此成为众多争奇斗艳的世家小姐们暗中嘲讽的对象,却不知她们的言语在我们听来无甚作用,毫不在乎。
莲花湖。
一条船滑行在碧波荡漾的莲花湖中,船上坐着几人,皆是一脸兴奋,而船头的一位年轻姑娘,就怀抱着一堆莲蓬,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众师弟师妹“快看,那个好大啊!”
我慢慢地放下莲蓬,走到那一群少年面前,道:
江厌初(字其蓁)“各位,就不怕老头出来抓你们?”
众师弟师妹“他往常出来,都是只有我们,今天有二师姐这么个美人在,他应当不会出来的!”
我知他们是安慰我,其实我也如外界所传,并不是什么美人,顶多清纯可爱,而姐姐的容貌算得上是清秀,不过我们看重的是人品。
江厌初(字其蓁)“你们!哼!”
我装作不快,扭头不去瞧他们,心底却是暗自落泪。终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众师弟师妹“大师兄快去哄哄!二师姐生气了。”
随即,一个饱含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魏婴(字无羡)“阿初,我们不气了好不好?你看,这个给你。”
说着,魏无羡把他刚摘的一个莲蓬递给我。
有些事,有些情感,不必明言。
江厌初(字其蓁)“我们回去吧。”
小船原路返回,在如画的湖中悠悠行驶,留下一片欢笑。
莲花坞,校场。
校场上一群少年站的笔直,抱着剑,年龄最大的魏无羡和江澄十五岁,最小的六师弟九岁。
不远处是一群姑娘,也是抱着剑,不过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八岁。
魏婴(字无羡)“师妹,你觉得阿初把我们叫出来,是为了何事呀?”
魏无羡笑嘻嘻地去勾江澄的脖子,
魏婴(字无羡)“上次也不知道小师妹跟师姐说了什么,师姐回去就闭关修金丹了。”
江澄(字晚吟)“不要喊我师妹!那谁知道,金丹何时修成很大一部分是取决于修行者的天赋的,像阿姐和妹妹那种资质平平的估计要好久。这一闭关时间肯定也不短。妹妹把我们叫出来一定有她的原因,等着吧。”
魏无羡应了句“哦”就住口了,因为他看见了四个人,而这四个人往常这时候却万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一块出现。这个时辰应当在书房看书的江枫眠正大步向他们走来;不怎么出现在校场的虞紫鸢素来冷着的脸也出现了裂纹,露出些许柔和之色;闭关快一年的江厌离面上依旧是浅浅笑意,腰间挂着一把剑,九瓣莲状的剑穗悬在柄上轻轻摇晃,为她原本清秀耐看的面容增了几分英气;挽着江厌离右手的少女,可不就是把他们叫来校场的江厌初吗?
魏婴(字无羡)“师姐,你出关了?”
魏无羡奔过去,先是对着江枫眠和虞紫鸢行了一礼,然后高兴地问,
江厌初(字其蓁)“是呀,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
我对魏无羡做个鬼脸,笑道,
江厌初(字其蓁)“今日子时阿姐出关,第一个来寻的就是我,告诉我她结丹了。”
江澄(字晚吟)“真的?”
江澄赶上来,听得这么一句话,惊喜道,
江厌离“是的。”
江厌离微笑着点了点头,
江厌离“不过叫你们来的是阿初,不是我,且听听阿初怎么说吧。”
我松开阿姐的手,先是布了个极大的结界,再站到校场中央。江澄不解地望着我,莲花坞校场很大,布如此一个巨大的隔音结界要耗不少灵力,他的妹妹尚未结丹,会不会吃不消?他走到了我身旁。我对江澄笑了笑,对着一众师弟师妹高声道:
江厌初(字其蓁)“各位,觉得现在百家之中,云梦江氏地位如何?”
“五大家族之一,可厉害啦!”三师弟江林叫起来。
“二师姐何意?”三师妹问。
其他人则是沉默。江氏先祖江迟游侠出身,是以江家的门生更重随心而活,实力相较于其他几家反倒不非常高,若真论高低,倒说不准能在五大家中排到第几。
江厌初(字其蓁)“现在我们生活尚算安稳,不必为纷乱所扰,但我们绝不能因此而疏于修习,不求在世家中拔尖,但求敌害来犯时能守卫莲花坞!”
想来想去,我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呀。”
我望着面前的师弟师妹们,正思忖着该如何答,就听到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父亲的声音:
江枫眠“居安思危。”
我看向江枫眠,父亲温和的表情转为严肃,不紧不慢,但极有威严地道。
江枫眠“行了,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练功。”
弟子们慢慢散去,偌大的校场上只余我们五人。
江枫眠“阿初,我有事要问你。”
父亲道。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从中看到了沉稳,看到了平静,看到了一位父亲对待子女的温和,也看到了隐隐的意气风发,那是少年时留下的痕迹;江枫眠从小女儿那双圆眼睛中看到的则不只是单纯天真,还多了某种成熟,或者说悲凉。
江厌初(字其蓁)“爹,问吧。”
江枫眠“一年前,你曾来书房寻我,对我说,莲花坞会有劫难,让为父早做准备,可是真的?”
江厌初(字其蓁)“是。”
我从未打算隐瞒,痛快地承认了。
江枫眠“何难?”
我诧异地望着父亲,
江厌初(字其蓁)“您不打算问我从何得知么?”
江枫眠“你不说,我何必问。而且,阿初当时的目光已告诉我你日后会说出来的。”
江厌初(字其蓁)“爹很了解我。”
江枫眠“当然。阿初也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结丹。”
父亲啊,你可知你女儿的躯壳下,已经换了一个二十岁的魂魄呢?
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