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答了这个字，林凉又道：“你不要以为问出来什么，就能让我离开！”
烟波道：“我的确是想让你离开，但是你既然已经不能不和我说，那就不妨和我聊一聊。”
林凉不语。
“林姑娘，你很爱你的丈夫？”
林凉道：“是的。我与他，原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后来他发了，才抛弃了我。”
烟波道：“这种人，不值得。”
林凉道：“可是我想知道，这世上，是否会有人不同。”
“你若是带了怨气去看这些人，看多少遍，都是一样的。”
“……”
“林姑娘即使勾引再多男子，也再也勾不到你心中的那个人，你又何必在强留于世？”
“如果我连这个都放下了，手中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也许你手中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啊。”
“你一定要说的如此残忍吗？”
“我不过是说句话你就觉得残忍，那么对被你吸去精气、无法在醒来甚至失去生命的那些人而言呢。”
“有时候恶语伤人，比夺去人的性命还要难受。”
“比如说你的丈夫？”
“……是啊，他出口伤我，以至于连他把小刀插到我的胸口中时，我都没有任何感觉。”
“世路难行，人心难测。”
明明不过是一个幻境，可是蓝有涯他们还是觉得她好难过，他们觉得那个织欢女妖妩媚的面孔似乎染上了几分难过。
林凉道：“我希望，在这些幻境中，我至少可以看到有一人，不会因为外物而放弃我。”
烟波道：“他们即使不会放弃你，你也是以他们心中那个人的身份得到的，非是你自己。”
林凉沉默片刻，道：“我刚才听他们都叫你‘烟波’？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其实你不是也一样。这世间这么精彩，总还有些东西是值得我留恋的。我终归有那么一丝不舍，希望哪怕有一人对他心爱的人肯付出所有，肯放弃钱财、美女、地位。”
“对啊，这世间这么精彩，总还有些东西是值得你留恋的，可是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谁留恋你吗？”
林凉道：“即使没有，我也可以自己留恋自己，别人讨厌我、抛弃我、放弃我，可是我自己不能放弃我。”
“可是你应该知道，你的存在要有很多人要付出代价。”
“那又如何，他们尽皆薄情寡义，在我问他们肯不肯为我付出一切的时候他们或是谎话骗我或是不肯，他们存于世又有什么好。”
烟波道：“存在即合理，既然存在，就必然有他存在的必要，你又有什么理由夺去他们的生命。”
林凉笑了，她道：“既然存在即合理，那么我的存在，就也是合理的，你又为什么要劝我离开呢？”
“既然你肯承认这句话，那我的存在，亦是合理。你丈夫的存在，与那个夺去你幸福的女子的存在，也是合理。”
林凉沉默了许久，烟波是想告诉她，他不可能放任她这样害人，一定会劝阻她，也是在告诉她，既然他这样的人会存在，就说明这个时候她应该走了。
林凉说：“可是我不甘。”
“不甘心不过是你不肯相信的一个借口罢了。世人存于世，皆有自己的执着与不舍。他们在自己的许多经历中，看到自己的真心所爱，看清自己的心。”
“可是你还有什么不舍呢？那个变心的丈夫吗？你还有什么执着呢？如果你真的希望有肯为心爱的人付出一切的人，那你就不应该困住他们一探究竟，真的就是真的，不管你看到还是没有看到，他们不需要你来验证。”
林凉轻轻闭上眼睛。她想，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好可惜，还是好不舍，她还是对这人世有几分留恋。
有琴声响起，她睁开眼睛，烟波在弹一首曲子，不是单纯的《安息》一类让她放下的曲子，只是一首很纯粹、很好听的乐曲。
她知道，烟波想告诉她，这一首曲子，是送给她的，烟波想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一首曲子，是对她真心相待。
烟波笑道：“如何？”
林凉也笑了，笑颜如花，可那笑容中分明是满满的苦涩，道：“人生如戏，也不如戏。戏曲中总归是有很多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人生没有。”
是啊，人生百态，不过这也正是林凉留恋这世间的原因。
烟波道：“此曲名为《如梦初醒》，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听过，赠予你。”
“多谢。”
林凉身着那一袭粉衣，恍然间有几分飘飘若仙的感觉，四散到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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