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在云央刚来的时候便发现她了,看她的装扮,便猜出了她是谁。后又余光瞧见那穿着玫红色斗篷的云央愣愣的一动不动,眸光流转 ,竹杖的方向一偏,直直向云央刺去。
云央真看的愣神儿,忽见竹杖向自己只直直刺来,心中大惊,害怕的闭住了眼睛。
但竹杖却在离她额头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竹杖所带来的疾风吹起了云央额前的碎发,云央只觉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半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云央慢慢的睁开双眼,撞入一双漆黑眸子。那双眸子也在打量着她,云央也开始打量对面的少年。
他很高,几乎要比她高出一个头。一头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性的披散在肩上。他的皮肤很白,似白玉无瑕。精雕玉琢的五官,还未长开,还透着一股青涩。他的神情很淡,很疏离,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萧珏收回竹杖,负手而立淡淡道:“为何不躲?”
云央眨着大大的眼睛用粉拳揉了揉冻的发红的鼻尖,歪着脑袋道:“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云央见竹杖刺过来,便认定自己肯定躲不掉,她觉得他不是坏人,于是她便索性不躲了。
“你不该来这里。”萧珏又接着道,凤眸低垂,俯视面前的小不点。
小云央是似有些委屈,嘟嘴道:“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萧珏转身离去,淡淡丢下两个字“跟上。”
云央小脸上瞬间挂上笑意,总算有人带她回去了。
云央亦步亦趋的跟上前面的少年。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衣,随即脱口问道:“你不冷吗?”
萧珏步伐似乎停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云央见他不说话,本以为他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他说:“不冷。”
云央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却觉得好奇怪,他只穿了一件衣服,为什么不冷呢?她出门儿时可是裹了好几层,却还是冷的想要打寒战,真是好奇怪。
云央想了想,又问道:“你就是宁王殿下,对吗?”
“嗯”前方传来他淡淡的鼻音。
“哦哦”云央心不在焉的答道,因为她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
雪很厚,萧珏一走便留下一串脚印。云央就努力迈大步子,按照萧珏的脚印走。
萧珏停了下来。但身后的云阳却未发觉 ,一头撞上了萧珏的背脊,鼻子撞得酸疼。云央揉了揉鼻子,眼泪涌了出来,抬头却发现已经到了海棠轩。
萧珏回头淡漠的看了云央一眼,便原路返回了。
云央咬唇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谢谢你带我回来,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珏知道他该拒绝的,皱了皱眉但最终什都没有说。
云央看着那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雪夜中,心中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虽然他是那些人口中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皇子,但她的心里却感受到了他的孤单,就如失了记忆的她一样。
她不知他为何深夜练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少年老成,更不知道他经历了天渐渐亮了起来,昏暗的大殿也稍明亮了些,香炉中的檀香早已燃尽,但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香味以及未散尽的旖旎。
云央转动酸涩的美眸望了眼雕花木窗,随后又落到正抱着她的萧珏的脸上。
精雕玉琢的五官宛若九天神祇高贵不可侵犯。眉长入鬓,平日里凌厉的黑眸紧闭,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不曾有过的柔和。纤薄的嘴唇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也是紧抿着的。
云央微微失神,人们总记得他是杀伐果断,以一己之力平定康王之乱,逼退百万大军的宁王,但他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罢了。
他离她那么近,那么近,仿佛唾手可得,但云央知道一切皆是镜中花,水中月。
云央混身酸疼,一夜未眠,想起昨夜,他似要将她揉到骨子里。
她昨夜来不是想要临行前与他温存一晚,她只是想问问他心里是否有一点点她的位置,甚至一点点也不用,只要有便好了。
因为她猜来猜去也始终看不透,猜不出。
但他误会了。这醉生梦死的一夜,令她沉迷,也让她愈发清醒。她与他只有一夜,除此之外,在无其他。
念及此 ,云央扯唇轻笑,这笑容是那样的哀伤,配上她清纯绝美的容颜让人无比怜惜。
“你对这个补偿不满意?嗯?”磁性又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长长的尾音慵懒,却放开了抱着她的手。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醒了。
云央对上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浑身冰冷,怔了怔,微笑着轻轻摇头。那笑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十年相伴,终是一场虚无,就像云过而无痕。
萧珏目光微沉,羽扇般的睫毛微敛,面色清冷,修长的手指撩开芙蓉暖帐,起身,没有丝毫的留恋,殷红的薄唇轻启“来人,更衣”。
云央的白嫩手指攥紧了被子,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起了身子。
雕花木门被轻轻的推开,侍女青画,青悦面无表情垂着头,快速走上前,将架子上的衣服一层一层的穿到萧珏的身上。
黑色的朝服上金线勾勒出繁杂的花纹,长长的腰带上镶嵌着价值连城的宝玉...无不彰显着主人高贵的身份。
萧珏乌黑的长发用玉官高高的束起,更让他显得俊美无筹。
打点好一切后,两个侍女退下。
萧珏深深的瞥了一眼床榻,随后道:“和亲车队下午启程,莫误了时辰”。
云央觉得更冷了,似认命般闭上眼睛,无力道“好”。
听着耳边渐远的脚步声,心一点一点的下沉。
云央自己从榻上爬起来,拒绝侍女的服侍,拖着疲软的身子,穿上侍女拿来的与昨日颜色相同的衣服,将自己收拾整齐。昨天的衣服破碎不堪,已经不能穿了。
这时萧珏的贴身小太监白章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明明是好端端的年纪,却整日一脸严肃。待走近,行礼到“参见公主”。
云央虚扶着白章道“不过是陛下为了和亲封的虚名罢了,白公公,不必多礼。”
白章正色道“礼不可费,公主无需多言”。
云央看着那碗药刚要询问,忽而明白过来。
接过避子药,一饮而尽,那苦涩的滋味让云央一阵反阵反胃,扬起苍白的小脸,勉强笑道:“白公公回去复命吧。”什么,又背负着什么,但那种强烈的感觉促使着她去靠近那个少年,去了解那个少年,故而才有了后面的事。
那时的他们还不是像今天这般形如陌路,那时的他们至少还能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能一起去逛庙会,一起坐在廊下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