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蜘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着晓星尘的方向扑面而来。尖牙之下淌着腥臭的毒液,叫他不得不警惕万分。
不可否认的是,晓星尘的剑法确实高超。霜华在他的手中宛若一游龙,游走在他的周身。冰冷如霜的剑气接触到的物体,瞬间便结上了坚冰。
然而这密密麻麻的蜘蛛却好怎么都杀不完。
正当晓星尘喘气的功夫,白色的道袍被蜘蛛溅出的毒液烧出了几个大洞,就连手臂的肌肤也被灼伤。他顾不得伤势轻重,右腕蓄力,剑锋在漆黑的夜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银光。
“晓星尘!”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晓星尘向后看去,却见身着黑衣的少年持剑撕裂了黑暗的阻隔,扬着桀骜不驯的笑容,向他飞跃而来。
乌黑的剑身干净利落地挑断蜘蛛喷出的银色丝网,再没入其腹中。
薛洋甩干剑上沾染的毒液,环顾重新涌上来的蜘蛛,心道不妙。晓星尘已负伤了,或许他很快就会撑不下去。侧首的那一瞬间,薛洋瞥见晓星尘的道袍上血迹斑斑,是那么刺眼。
薛洋忍不下去了。
晓星尘偶然间地望向薛洋,透过夜空中弥漫的薄雾,看见他盛满愤怒的双眸变得赤红,原本光滑白净的脸庞上爬满了凸起的青筋,狰狞得像一只……野兽。
与此同时,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袭向那群蜘蛛逼得它们顷刻间便溃败逃散。
蜘蛛如潮水般像暗处退去,一眨眼便没了踪迹,仅是残留下一片狼藉。
晓星尘见状提剑要追,全身却好似脱力了一般,脚下一踉跄,险些栽倒。
“道长,没事吧?”薛洋转过身为晓星尘检查伤势。晓星尘再仔细观察他的脸时,却与平时别无二致。
薛洋在看清晓星尘臂膀上、腿上甚至是背上触目惊心的灼伤之后,暗自责怪自己来的太晚。眉眼耷拉的样子在晓星尘看来显得令人怜爱,不禁让他生出慰抚的想法。
果然,是那时眼花了罢。
晓星尘的五指在薛洋的发梢轻轻抚过,他低声道:“阿洋,多谢你的帮助。”
“道长,那蜘蛛的毒液有毒,会麻痹人的神经。我们还是暂且找一处地方歇息,待天亮后再去追蜘蛛,好吗?”薛洋的心情顿时好了些,便要搀扶着晓星尘起身。
街道上空空荡荡,因为怕招惹妖物,所有的房屋内都是一片漆黑,分辨不出哪个是无人居住的。薛洋极其反对回到之前那户人家,晓星尘只得跟着薛洋进了一间破庙。
寺庙的顶破了一个大洞,月光穿过破洞,悠悠然地洒下一片银辉。二人在庙中倚靠着一根柱子坐下,借着月光,薛洋取出随身携带的纱布为晓星尘包扎伤口。
在静默无声的夜,相互靠近的二人,彼此的吐息与心跳声清晰可闻。薛洋索性将脑袋小心翼翼地拱进晓星尘的臂弯里,面颊摩挲着柔软的面料,来掩饰他的满脸通红。
晓星尘怀中搂着暖乎乎的阿洋,刻意将呼吸放的更轻了些,好让薛洋更好地入眠。
许久之后……
“……道长,你睡着了吗?”
“……阿洋,你怎么醒了?”
薛洋盯着晓星尘圆润而饱满的下颔,连声道:“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嘛。”
晓星尘想起在山上的日子,小师弟睡前总是缠着他讲故事,讲着讲着自然就睡着了。他便道:“那,阿洋想听故事吗?”
“嗯,想!”
晓星尘轻咳一声,缓缓讲道:
“好久以前,在很偏僻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住着一容貌秀丽的散人,名曰抱山。她收了很多弟子,皆是无父无母的孤童。她传授剑术予她的弟子,给了他们一个家。山上的弟子年满十六后便可自行下山行道,但是……”
“道长,这是你的故事吧。”薛洋出声道。
“是。”
“道长再这么讲下去,或许我真的会困得不行。”薛洋打趣道,“既然道长先讲了故事,那我也讲讲自己的故事吧。”
相较于晓星尘,薛洋的语言更加直白。
“我爹在我四五岁就死了,被人打死的。我娘喜欢赌,总是出去赌,最后赌得家里没钱吃饭,还欠了一屁股债。
“债主是当时地方一霸,那男人抓了我想逼我娘还钱,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娘说,再拖一日就断我一根手指。可他哪里料到,那女人拿着钱拍拍屁股就跑了……
“最后钱没要回来,男人自然是气的很。又不想在大伙面前丢了脸面,就把我拖到街头,扛着刀,把我的左手摁在菜板上。他说,要怪只能怪你有这么一个娘。
“男人一点没有手软,即便他摁着的男孩吓得瑟瑟发抖,不住求饶。
“那不怎么锋利的菜刀在我的小指上反复砍了两三下才将我左手小指砍下。那断指被抛入路旁的泥水中,受路过人践踏。
“道长,那一年我只有七岁,我至今都不知道那时的我做错了什么。”
薛洋将脸对着晓星尘的小腹处蹭阿蹭,迷恋着晓星尘身上淡淡的清香,好似这香能让他安下神。每每忆起从前的烂事,都让他觉得愤懑不平,可若是不说出来,又觉得百爪挠心般难受。
他希望有一个人,能与他共情,能体会到他的心魔难控。
“阿洋……”晓星尘心中百味杂陈,面对薛洋吐露的心声,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斟酌片刻,道,“没事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薛洋原本还沉浸在旧事中,听了晓星尘一句话后哑然失笑道:“道长,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已经和我许下终生啦?”
晓星尘被薛洋的强词夺理逗得笑出了声,倒也一扫之前的阴霾。
“嗯,都依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