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有要买的?”霏胭拿起街边的小玩意儿,偏头问着。
她知道独孤绾清出来买东西只不过是想知道外面的消息而已,她又怎会拆穿,和她漫无目的地逛着,就当是出来散散心罢了。
“不知道安伯伯怎么样了?”独孤绾清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才来找她。
“小姐多虑了,老爷毕竟是朝廷丞相,那些人没有证据是不会把老爷怎么样的。”清瓷淡然道。
“是吗……”她垂下眼帘,把眼中的情绪掩了下去,她们怎能明白她担心是什么。
“哎,你们知道吗?那安府上下全死光了。”一位老者喝着茶,一脸担忧地说。
“是吗?好像听说全府没有一个活人,谁干的,这么歹毒,安老爷人这么好,真可惜啊!”一位年轻人凑过去插了一句,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谁知道呢,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不会是江湖上的人干的吧,可安老爷也不像惹事生非的人。”老者摇了摇头,也猜不出来。
“不会是仇家吧,安老爷以前不是朝廷的人吗,也许是朝廷上有人看不惯安老爷,暗下杀手也说不定。”年轻人“啧”了一声,又说道。
“年轻人可不能乱说话,若被有心之人听去,小心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老者看了看身旁,小心翼翼地说着。
“是是是,老人家说得对,要谨言慎行,小生受教了。”年轻人急忙站起来双手向前,向老者鞠了一躬。
这些话真好被路过的独孤绾清听见了,一开始她以为他们说的是别人,越听下去才发现说的不就是安伯伯吗?
他们刚才说安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活着,怎么可能,她拽着霏胭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小姐多虑了,老爷怎么会......”
“骗子,你骗人。”独孤绾清冷着脸,摔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向安府走去。
她早就发现她们不对劲,又不敢胡乱猜测,她都听见了,还要瞒着她,
“小姐,不瞒您说,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老爷说了不想让你知道,我们才瞒下来的,怎么能怪我们?”霏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哼”了一声,嘴上满是不满。
“你们的职责不是保护我吗,现在我不需要了,你们走吧。”独孤绾清停下步子,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脸上却风轻云淡地说着。
“小姐……”清瓷上前一步准备拉她,这个关头她不应该要她们走,她想劝劝她,毕竟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是一个好人,她刚开口,就被霏胭拉住了。
“是她自己要我们走的,又不是我们逼她要我们走,反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走吧。”说着,便拖着清瓷走了。
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冷着一张脸,仿佛看透了她们。现在的她只想回安府,她想快点回去。
一座古色古香的院子里,坐着一名男子,他手执一把古琴,轻轻地拨弄着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
仿佛这把古琴生来就是为他所做,琴声似九天之上流泻下来的流水一般,清婉悠扬。
“五皇子,三皇子前来拜访,可否请他进来。”凌枫悄悄走进他的身旁,俯身说到。
“做主人的岂有不让客人进门的道理,让他进来吧,不然皇兄可要怒了。”柳齐轩睁开微微上挑的眸子,笑着道。
“是。”凌枫拱了拱手,缓缓退出院子。
“三皇子,请进。”凌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含有任何情绪,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罢了。
柳镜玄并不理会他是怎么对他的,反正他看他的人从不舒心。
“五弟日子倒是过得舒服。”他看着在院中抚琴的柳齐轩轻蔑地笑了笑。
“三哥说笑了,只不过恰好遇到欢喜的事而已,怎么三哥有什么事找我吗?”柳齐轩修长的手指抚平了琴弦,走至一旁的石桌缓缓坐下,倒了些许茶,浅浅抿了一口,接着说:“不如三哥也留下来喝喝茶,享受一下这远离皇宫的悠闲日子。”
“五弟这是什么话?”柳镜玄阴暗的眸中闪过一丝异光,眉毛微挑,似乎是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三哥今日是来劝我回去的,大可不必,我还想享受一下这里的生活,三哥急的话,可以先行回去。”他偏头笑着说,像是真喜欢这里的生活,跟兄长撒娇想留下来一样。
“不回去,那你想三哥怎么向父皇交代?”柳镜玄倚靠在木柱上,沉思了良久,似乎真的在想这事怎么办。
“随便,相信三哥会让我留在这里的。”柳齐轩晃着杯子,笑着道。
他似乎并不担心他的三哥会找什么理由回去告诉皇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那五弟好好在这待着吧,三哥先回去了。”他笑了笑,随即便转身离去。
“五皇子,这样是否......”待柳镜玄走后,凌枫才上前问道,谁知道这位三皇子会编什么理由让他留下来。
“能有什么事发生呢,不过多了些麻烦而已。”他轻笑着,他的这位兄长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处处提防他。
须臾,一位暗影出现在凌枫的身旁,他凑进他的耳后说了几句,便悄然而去,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五皇子,安府被灭门了,无一生还。”刚听到这消息凌枫倒也不觉得意外,三皇子的眼中可容不得沙子,只不过下手有些快了,三皇子可还没登门拜访,人先死了,怪不得人才到就着急回去了,应该是被皇上发现了他私自出宫。
“是吗?”柳齐轩心中的怒火一下便燃了起来,明明刚才柳镜玄来激他时,也不觉得怎么样,为什么一听到安府被灭的消息,心却一揪一揪的,就像是痛惜失去了什么。
随即便感觉手中一阵湿润,他垂眼一看,青瓷杯就这么被他捏碎了,茶水便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四散开来,不过他很快掩下眼中异样的情绪,嘴角一勾,又恢复到原来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眼神中带有丝丝魅惑,薄唇微启:“不是还有一个人。”
凌枫开始有些疑惑,但仔细想了想,有些好笑的说:“独孤将军......”
“下山吧。”柳齐轩打断了他的话,他明白自己皇兄的性情,眼里确实容不得半点沙子。
“是。”虽然柳齐轩不让凌枫在猜下去,但他心中已有了答案。他也明白三皇子是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的,尽管他知道他们会早一步下山,根本不会伤着他们半分,但这只是一个警告罢了。
此时独孤绾清心情十分糟糕,就像是被人从山崖上推下万丈深渊一样,身体冷的异常,心里却像火一样在烧,身上像被人用刀剜。
她不相信安伯伯会骗她,明明说让她出去躲一阵,她再回来的。
天上突然下起雨来,一点一滴地落在她的身上,冰凉凉的,仿佛在告诉她刚才所听见的一切并非幻境。
她躲在山林里,站在树后,远远看见安府门口有些人进出,是胡安吗?她多希望是,可是她来晚了。
“你们动作麻利点,处理好了就快走,真是晦气!”两个人拖着一个身着华丽的男子,艰难的走着,那个人被白布遮盖着,看不清是谁。
不知是谁踩到了什么东西,抖动了一下,从那张白布里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满是伤痕。
“真是晦气,你们快点。”领头的那个人看着天边下雨来,心情愈发烦躁。
她使劲捂住嘴,不让它发出任何声音,她死死地盯着安府门口下被白布遮住的那个人,他的手上有一个银色的尾戒,那是安伯伯的。
此刻,雨势渐大,颗颗落下,连珠成串的雨水将独孤绾清身上的衣裳浸湿,冰凉凉地贴在她的肌肤上。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她坐在那里无声地哭泣着。
她看着安常松被随意地扔在刚挖的坑里,一点一点地埋上土,那些人似乎还在笑,笑的这么大声。
她的安伯伯,从小养她的安伯伯,现在被人杀了,可是她还活着,为什么要瞒着她,自己的出生害死了这么多人,我的爹娘,她的安伯伯,都是被她害死的,都是因为她,他们都死了。
突然间,天上一阵鸣响,豆大的雨滴坠下,颗颗滴在独孤绾清那苍白若纸的脸上,冷的刺骨,直入心间。
“脏死了,你们去周围查看一遍,有人......”领头的那人再一次说到,他在脖间比了一个“死”的动作。
“是。”那些人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四散开来,准备搜山。
她多想死在这罢了,不用在让任何人担心,她两眼一闭,静静等着他们寻查上来,然后发现她,一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知为何,她双眼一闭,便想起安常松在她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他想对自己说什么,他要她好好活下去。
“我不能死。”她蓦地睁开眼,喃喃道,仿佛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像那妖艳的血色彼岸花在忘川河畔悠悠绽开。
她站起身,朝身后山林深处跑去,绕到山后一条小路,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