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侍女的尖叫，内官的吆喝，兵刃相接的乒乒砰砰，哄乱一堂的杂闹南宫熙都听不清了。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好好生活，我很爱你……”
“先帝驾崩，着遗诏，令长子继承帝位。封南宫熙为德善太后，辅佐新帝。诸君当追先帝之殊遇，报之于新帝也……”南宫熙坐在象征着权力之巅的王座上，旁边是她和顾明辰十五岁的幼子。她听见台下文武百官齐齐磕头高呼“万岁”，心里却只剩下空洞。
顾明辰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好了自己的结局，安排好了身后的事。他算准了有一天会背负着罪恶去死，他也知道那些无需忧虑的快乐时光是偷来的，过一天少一天。
“母后。”顾怀仁叫住她：“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是父王告诉我的，他说他这辈子做过的错事无数，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可他已经走了不是吗。他的秘密我不想再替他守下去了，母后有资格知道的。”顾怀仁递给她一封信，信封已经黄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长时间的干燥保存使得纸张失去了柔软。
那是顾明辰手写的两份遗书，一份是单给南宫熙的，另一份是给顾怀仁的。按纸张来看，应该是准备了很长时间。
“有一次父王喝醉了，走错了寝宫，来了我这里。我告诉我，母后并不是宣国皇室。母后的亲生父亲是宣国国师，当时的种种纠葛误会下，宣国王上杀了他，下的是灭九族的令。听说他还亲自驾临国师府邸，在后院发现了尚在哇哇待哺的母后。幸于母后幼时就有着绝佳的面容，他才突发善念带回了皇宫。后来真相大白，国师脱罪，他自知对不住，才加倍地对母后好。再加上……”
“你别说了……”
“父王杀的，不过是您的杀父仇人，您却亲手将父王一刀毙命！”
“我让你别说了，闭嘴，闭嘴，听不懂吗！”南宫熙嘶吼着，她这个样子，和当年听凉王说出真相时一样，一样的近乎疯癫，以及，一样的心碎。
“母后，父王他真的，尽力了。”
南宫熙打来信封，偌大的纸上就写了寥寥几个字：“小丫头，我很爱你。”
给南宫熙的遗书，顾明辰想个很久，千言万语，繁杂的情绪想开口，落笔时也只剩下七个字。
提笔迟迟，半字成痴。
南宫熙又打开了顾明辰留给顾怀仁的那封，和给她的一样，没有累赘的交代，也没有煽情的告别。他用秀丽的纂花小楷写着：“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你母后。做个明君，好好照顾你母后。”
他这辈子，做得最错误又最正确的就是在青楼里找到了南宫熙。他这辈子，做得最愚蠢又最明智的就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他在清理敌国余孽时找到了南宫熙的画像，惊鸿一憋从此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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