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繁华锦衣到如今囚服加身,从世子之位跌落成阶下囚。从世子府到牢狱的这一路,多少人给予了多少讽刺又汇集了多少冷眼。成王败寇,他明白,如今这些,他也不在意。他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总要担得起诋毁。可他那颗坚若顽石的心还是在看见她脸上泪痕的那一瞬间化成了汪洋大海,眼圈不自觉的红了。
可他不能流泪,更不能低头。
不能再这群冷眼相看,嘲讽污蔑他的人前流泪!更不能向这些追逐世风,颠倒黑白的人前低头!
“不要等我了,另寻一如意郎君陪你一世。”他停在她身边,轻声说。
“我从不在乎身份地位,也不在乎生死劫数,君便是我的天地一生,此生不负。我不会另寻谁续情缘,我宁愿一辈子孤苦而终。”那话说的很轻,可听在他心里却如字字诛心,搅得他心里一阵疼。
“那你愿意等我吗?等我许你一生一世,母仪天下?”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好似情话倚在耳边:“放弃相府的养尊处优,嫁给一个囚徒,你愿意吗?”
“我愿意!”
世子信南颉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了,实质是太子信南彻忌惮弟弟夺他的东宫之位。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会对一个娼妓所生的庶子格外用心?
就在人们快要淡忘那个曾经百般帮助,维护他们,如今却在狱中的世子殿下时,京城传出了喜讯——圣上下旨,一月后,太子殿下迎娶相府千金柳钟玉,结百年之好。人们这才想起信南颉:“不是听说相府千金与世子青梅竹马,如今又怎转嫁太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相府千金可是咱们日后的太子妃娘娘,怎能在人后毁人清白?”
“是是是,要我选,我也会选择太子,那世子如今已进了牢狱,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再者说,太子殿下与柳千金也是两小无猜,两人定能合欢百年。”
或许是过得太安逸,这些人都忘了,曾经他们的世子殿下大闹朝堂只是为他们减少税收,曾经有个人为了让非京城人士在京城安居而领了三十鞭刑。
他们都忘了,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京城的各个楼阁都挂上了红绸缎,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柳钟玉想起了前些日子父亲同她说的话:“闺女若想救南颉,就必须嫁入东宫。架空他,拿到东宫的实权。闺女可明白?”
“父亲可愿帮我?”
“闺女说的是什么话,南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忍心看他在牢狱里受苦。可是闺女,你可愿意嫁给太子?”
“我……”钟玉心一横,坚定地说:“为他,我愿!”
她的侍女小桃端着红嫁衣来寻她,身后还跟了一群丫鬟,捧着出嫁的首饰。小桃笑着捧起那绣着金凤的嫁衣,说:“小姐这嫁衣真漂亮。小姐若是穿上,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她说着说着哭了,又问:“小姐当真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小姐难道忘了您那天答应世子的话?是不是相爷逼小姐?小姐快去告诉相爷,相爷打小就疼您……”钟玉的侍女小桃自五岁起就跟着她,十多年的陪伴让她们早已成为了亲姐妹。
钟玉笑着擦干了小桃的眼泪,轻声说:“傻小桃,我是自愿的,我想救南颉就必须做出牺牲,我需要他,需要他的权利。”
牢狱里有个阴暗的角落,坐着一个心里绞痛的人:“钟玉,你寻到良人了,恭喜。你披上嫁衣的那一刻一定很美,很美……”似是有把刀插在他的心口上,那样的疼,他却再没有眼泪可流,他的泪早已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