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南瑶便被叫醒收拾了片刻后就随着丁文一起先去了六重天。此时正赶上早朝结束,一路上都是散朝回府的车架,她和丁文只好走走停停车架一来穿过甬道时他们只得在路边避让待车架过去之后才能继续向前走。天宫支族的车架十分讲究,单看舆的大下和车辋便可判断出车内之人的身份或是地位,自然了若非身份显赫也不敢这般横行在甬道上。
“昨日乐址后娘娘改了几处名帖,也不知道誊抄拟帖的仙官准备好了没有。”
丁文拢了拢衣袖,“负责拟帖的仙官昨晚连夜赶制完毕了,今晨懿心大人临上朝前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
“辛苦懿心姐姐了,丁文仙官那我们现在是先去神武府上吗?”
“是,今早我们先去神武府上再后面是以轩、文楚、千氏、倬氏,支族只有这五个,然后便是华烁殿和长公主的锦凡殿。”
听到华烁殿南瑶紧了紧手上的动作,就连一旁的车架经过竟然也没有察觉,车架忽忽而过马蹄声踏过她耳后也没有发觉还是丁文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察觉。
“大人可是还没有睡醒,今日是大人第一日当差还是要打起精神才好。”
天族支族关系复杂,依照丁文在路上的讲解来看,如今神武一族应当是一家独大乃四十九氏族之首族中长子神武彻任职二品郎令家中儿媳又任职三品少司。以轩一族家中乃是上古功臣之后,家中长子、二公子都在潺渊手下任职大将军,就连家中女人各个都十分能武。倬氏向来依附神武一家,这倒也是天族人尽皆知的事情,都说倬氏一家的女子能嫁的都嫁到神武族此话也不算假。
南瑶将名帖在六重天送完之后便知道接下来要去的是华烁殿。但是自然不能露出太多喜色,一路上丁文交代什么她便听着,虽然话有些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现下便是要去七重天,先去长公主的锦凡殿。”
“这位长公主我从未见过天帝登基和英招上神册封都未见她露面。”
“长公主是先帝后的女儿,比君上要大上个三万岁。与乐址后娘娘不亲,再加上长公主暮寰在天宫居住的日子并不多,她在西泽有自己的仙府不经常来天宫。”
“那这位暮寰公主可有夫婿或是儿女?”
“长公主生性风流身边的男子数不胜数都养在她的仙府里,若说有无儿女从前倒是听说长公主与花族的族长旋思茶有一子,但无名无份天宫上也没什么人见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说法罢了。”
“丁文仙官好生厉害,竟然知道的如此多。南瑶以后还要多多向仙官讨教呢。”
丁文欠了欠身子,“下官跟大人说这些不是想让大人听笑话,而是这些事情早点知道今后当差便要留个心眼,有些话该说与不该说大人心里要多多思忖,若是开罪了这些贵人咱们司仪司自然是担待不起。”
南瑶面上的表情有些凝固,但是丁文此话说的倒是一点没错,她只得点了点头,“仙官说的是,今后还劳烦仙官多多提点。”
进了锦凡殿,宫院内没有太多的人为打扫的痕迹,池里的水也静静的卧着不太活泛,院子里草木随意生长着那池边的树倒是载了一排可惜都说天宫之上不分四季但那树上的叶子都落完了叶子在树根子处攒了一地也没什么人收拾。抬头看屋檐上卧着一只黑鹳,只有眼珠子是明亮的,见有人来了就顺着屋檐后的天井飞进屋子。南瑶这才看到那屋檐上是开了口上面还缠着血藤。顺着半开的扇门走了进去,阳光正好透过天井斑斑点点的映在大殿中央的鱼池中,那鱼池子里养着几条通身红色的锦鲤,池上浮着一处方台,台中放了一张矮卧,塌上靠着的就是暮寰公主。
暮寰公主身上的是烟栗色的长纱就半穿半就拢在周身,里面是一身雪青色的齐胸襦裙。额间有茶色的花钿忽明忽暗,一手托着漆花木盒木盒里盛的是鱼的食材,暮寰就捏着一点点的食材随意的扔到池子里,些许掉在了台子上,被从屋檐上飞下来的黑鹳啄了去,惹得暮寰眉头皱了皱,轻嗔道:“别吃了。”那黑鹳一瞬又化成一位貌美男子卧倒在她塌下替她捏着脚,那男子周身就薄薄一层玄色的纱拢在身上胸前露出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竟还有些反着光。南瑶这才看见塌上的暮寰伸出一双玉足在空中,那脚腕上还系着一串铃铛,一旁的男子倒是机灵立即从塌下寻来了云履给暮寰穿上了。暮寰恹恹坐起身,将食盒塞给一旁的男子,又拿起枕头下梳篦撩了点刨花水在墨色的长发上轻轻地梳着。
“司仪司八品掌礼南瑶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暮寰抬眼看了一下又垂眼开始梳着头发。
“臣下奉命来给公主送上生辰宴的庚帖。”
“生辰宴?谁的生辰宴?”暮寰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君上的吗?你看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说罢又笑了两声自顾着看理着手指上的戒指。“什么时候去呢?”暮寰转过头来笑了笑。
“回殿下,五天后在启乾殿。”南瑶还是端着盘子欠着身子。
暮寰拍了拍她身边的男子,那男子便又化成一只黑鹳呼扇翅膀腾起身子将那请帖衔起带回到暮寰身边。暮寰接过请帖打开看了看,“记下了。”
请帖送到南瑶左右环视了一下便欠了欠身子就退出大殿了。丁文候在门口等着,见南瑶抹了抹额间的汗忙跟上前去。“大人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是顺利,只是公主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当真让我觉得后背一凉。”
“大人辛苦,咱们现下要去华烁殿。走这边直穿过去便是了。”
南瑶理了理衣服身前端着的手也是紧了一下,就此还故作不懂的问道:“华烁殿便是战神的住处了吧。”
“是,华烁殿向来都是差事最好办的地方。战神从来不理这些通常都是由他身边服侍的芥缇小仙打理这些。”
“芥缇仙官,是华烁殿的主事吗?”
“是,华烁殿内没有太多的仙婢,就算有也只是随来随去不会住在华烁殿内。所以一般华烁殿的事物都由芥缇一人操持。”丁文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盘子交给了南瑶指了指,“这便是华烁殿的偏门,扣门吧。”
是芥缇出来应的门,南瑶颔首道:“八品掌礼奉命将生辰宴的宴帖送来。”
芥缇也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就接过了请帖,“多谢掌礼上神不在殿中,芥缇便代上神收下了。”
南瑶本想着还能进殿再瞧上两眼可是却连华烁殿的门都没进去。南瑶只得又抬头看了看华烁殿的牌匾觉得有些失望但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潺渊惦记着晚上英招设宴的事情便早早去军司处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匆匆回府和英招叮嘱了几句便独自往瑶山去了。
正是重阳的黄昏,南昔只身一人立在院子中晾晒药草的架子旁,用手反复翻着竹筐里的通草。斜阳透过竹林间的细缝,斑斑点点的投在南昔的脚边,投在南昔栗色的长发上,每当竹林被微风抚过那斑点也跃了起来。微风里夹杂着药草的气味,仔细一闻便知这里面有蛇床子、依莲、甘草还有一些薄荷。一旁还收着已经晾干的菊花,南昔正准备寻得一个还看的罐子装起来,可以用来泡茶喝。
翻搅之后沉在底面的味道全都窜了上来,南昔举起竹筐前后晃晃,再左右摇摇,药草中的夹杂的湿气自下而上的全部涌了出来。远处的火炉边正晾着待炒的茶叶,整理好架子上的东西后,南昔将手背在身后擦了擦便匆匆小跑去了火炉边,拿着竹筐沿着锅边转着圈撒进锅里,再取过矮凳上的蒲扇向着火口扇了扇,瞧着火势猛了起来便开始扁起袖子翻炒着锅里的茶叶。
潺渊推门进来时南昔正在用手拣着锅里的白杆。从院子外推门走进来,便看见这不算大的院子里放着架子,架子上摞着大大小小的筐子,筐子里晾着各式各样的花苞还有不少是从山上采来的药草,不用想便知道这丫头这两天是没少忙活了。
看着南昔如此投入,潺渊自然也不愿打扰。烟雾里的南昔一身荷花色的襦裙长及触地,腰间挂着的三音石也因手臂上的用力而前后摆动。南昔如此认真的表情在潺渊看来是十足可爱的,一个没忍住便轻声笑了出来。南昔这才看见立在屋檐下的潺渊。
“你怎么来了。”,看见潺渊自己也微微的笑了起来, 嘴上问着手里不忘把锅里翻炒好的茶叶再盛回筐子里。
潺渊走进屋里伸手便去碰这刚出锅的茶叶,被南昔打了一下手臂,“别动,当心烫手。”这才将手又缩回袖子里。
“子桑想在北华仙府办个宴,正好今日是重阳,可以一同去赏花吃酒,让我请你过去。”
“请我?”南昔望向潺渊,说罢又低下头做手头上的事情。
南昔手上沾了水,正四处找着布子,潺渊看她并没有什么兴趣,瞧着手旁的布子拿起来递给了南昔,接着又说道:“是你救她出来的,请你过去合情合理。再者也没有什么人去,都是上古时同他们认识的一些仙友,不会有什么事的。”
南昔拍了拍了手上的茶叶,又在身后蹭了两下,略微点了点头。“我区区一个神君,去同那些上古上神饮酒品谈也不大合适吧,再说了我这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备下就去人家的席上蹭吃蹭喝不.....不好吧。”南昔抿了抿嘴,用那双靛青色的眸子望着身旁的潺渊,像极了一个极不自信的孩子。
潺渊走到桌边替南昔倒了杯水递给她,南昔接过茶杯。潺渊接着说道:“子桑她专门托我来请你,至于礼物,你不是答应要给英招送梨树的种子么,这个便算是了。”
“当真?”
潺渊取过南昔喝完水的茶杯,放回到桌子上,“当真,我已让岕缇备下一套服饰,马上就送到,等你换了衣服便随我去北华仙府。”
潺渊的眼光一向很好,她瞧着南昔素日里也从不用什么华贵的饰品,衣服呢不是素纱就是轻薄些的棉布,眼下挑的这一套也算是让南昔喜欢的不得了。
南昔一身铅白色的长纱里套着月白色的长裙,裙倨外是墨色的波浪滚在裙边,栗色的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在腰间,头顶处挽着一支青梅钗子。那钗子温柔极了,钗子的端处缀着青梅,青梅花心处衔着松绿色的坠子,映着南昔那靛蓝色的眸子一身铅白中点着一抹绿色,像是寒冬腊月依墙而开的青梅,可不是柔似皓月的美。
潺渊看着从屋里走出的南昔,顿时觉得自己从前也见过南海的青山如黛眉,见过弦月倒挂在英招那漫着薄雾的阆苑里,还曾见过东海崖边的日出,一下觉着从前自己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也见过这世间不少美景,可那所有的美景绝不比眼前的人。是一阵微风徐来,滚来的风里掺着院里的药草香混着深秋里黄昏的雾气,就这么灌进潺渊的心里,引得这世界一时间万籁俱寂。
“这样可还好?”
潺渊定了定神,浅笑漫过眼底,点头道:“姑娘定是老天疼爱之人,才会如此美丽。”说罢,潺渊为南昔系上三音石,三音石下坠着的藕色的流苏与这一身衣服也是极配。
“这三音石想必生来就该是你的东西,挂在你的身上很好看。”
南昔理了理身前的丝绦,笑着回道:“多谢战神肯赠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