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帐顺着小路进入到倘晟谷,莫肃盘腿坐在大殿外的石台上墨色的长发随意揽在腰间,一身黛色轻纱拢在身上倒显出他修长的身形。石台上置着一个棋盘,黑白子显得分明,莫肃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黑子落白子进胜负难定。
“漓帐见过莫肃上神。”
“起来说话。”
正是深秋的季节,谷中风沿四壁荡起,引得一整树叶喧闹,漓帐定在原地看地上落叶化形于莫肃身边荡起浪来,忽而又化形于妖族板图悬在空中。
“说吧,裘州出了什么大乱子妖皇竟让你跑一趟。”
“回上神,妖皇起初催我去裘州完全是为了支开我,目的是不想让我同南昔一起去幽都。裘州之乱在妖皇看来许是与仙族有关,但根据我这些日在裘州查探,真正的原因是宗王将一些罪囚无缘无故赶到裘州而骅缁一族人对此事也从未置理,导致罪囚在裘州当地欺压百姓所以发生的动乱。”
莫肃并未抬头,依旧是低头下着棋,悬在空中的树叶版图从十九州变成了骅缁和宗王所辖的州府。
“那些罪囚是什么人,可有什么来历?”
“漓帐怀疑罪囚的身份不过是宗王私自屯兵的幌子,将这些人发配到骅缁一族的底盘上他人也难以置喙,再者裘州一向是荒蛮之地,所居百姓本就少数,罪囚留在裘州一来不会引起注意二来也可慢慢壮大。”
“南昔的那天又是怎么回事?”
“当日南昔在城外与云旗碰面,被槐州镇司发现,估摸着是听到了云旗是您手下的人。宗王便设局找人在南昔住下的客栈滋事逼南昔出手借此机会想要抓住南昔引出您在槐州布下的暗探。”
“云旗暴露了吗?”
“未曾,南昔是我救下的,据南昔说,那位叫云旗的姑娘将南昔引到客栈处就消失不见了,就连南昔被彦裴当街为难也没有现身。”
“嗯,这些我都知道了。”
漓帐俯首,“是我的疏忽了。“
莫肃俯身将漓帐扶起,搓捻着袖口道:“起来吧,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不可有下次。”
“漓帐明白。”
“今早你已经去见过妖皇,你也是同他这么讲的吗?”
“上神......”
“漓帐你过来”
莫肃将漓帐唤至身边,棋牌上白子已无退路,黑子雷霆之势,莫肃将手上黑子递给漓帐,“妖皇心明,无需你我提醒,大厦将倾也不是一日可覆,就要看你这关键一棋是否恰到好处。”
漓帐瞬时定下,此局黑子胜。棋盘瞬即消失,二人对望片刻后莫肃扬起嘴角,“怎么做将军最是明白,世子不中用妖皇更是该死,那么将军觉得谁才是最后赢家?”
漓帐俯首,“定然是上神,还请上神指点。”
莫肃抬起手轻轻掸了掸轻纱上的落叶,将身前的长发撩向身后起身挥了挥衣袖,垂下眉眼看着手中剩下的白子,将白子握在手中,即刻悬在空中的叶子化成了灰烬。
“擎璋不傻,培植宗王这股势力也只是为了压制世子,可惜他对这个嫡出的世子未免太过自信,没想到世子是这般软弱要不是有圳斛一族撑着在九族里勉强立足。不过擎璋最不愿看到的就一家独大的局面,他也会适当打压宗王,就现在种种而言宗王是该灭灭气焰了,你只需借此机会亲近世子帮助擎璋打压宗王让他放下戒心,暗中扶持这个傀儡世子便是。”
“漓帐明白,先前漓帐在槐州安顿偶遇南昔替她解围之事已被宗王知晓,今早在殿外遇到他,他言语里似是在以南昔做要挟,漓帐怕......”
“就凭他”莫肃哂笑,“南昔不会有事,你也别着急和他撕破脸,你是亲封的大将军,按理说只听擎璋一人之令,宗王不会在你这表现的太过明显。”
“漓帐明白,上神若无其他吩咐,漓帐便先退下了。”转身便要向谷口走去。
“漓帐——”莫肃移至漓帐身后,脚下卷起一阵枯叶。
漓帐盯住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离自己只有一拳远近的莫肃,莫肃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南昔不能出事。”
“漓帐记下了。”
漓帐走后,寂梧走了进去,“主人,那个叫云旗的暗探已经解决了。彦裴该如何处理?”
“不着急,留着他有用。另外给幽都加派随灵,确保南昔安全。”
“寂梧明白了。”
谷口寂梧见漓帐出来了,便随着他身后向山涧处走去。“晚上烧鱼要留下来尝尝吗?”
“不了,宗王今晚设宴我还得抓紧赶回中城。”
“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漓帐笑了笑,“这路我还能不认识吗,你不是还有客人要招待么,我就顺着这就出山了。”
“谷里留着去年的桂花酿,我给你留了一翁。”
漓帐将笛子靠在手臂上,笑着道:“上神酿的?”
“是,这一翁是特地给你留的。我够意思吧。”
漓帐急忙接过酒坛子,“够意思够意思。”
寂梧拍了拍手,“那自己一路小心。”说罢便转身散成随灵离开了。
离开倘晟谷后,漓帐便沿着桃花溪旁的小路出了山。在山脚的莆潭旁看见一位女子。“你是方才在雀阁饮茶的客人”
漓帐怔了怔,“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是.....”
“我叫墨琊,是受南昔姑娘帮助来此避难的。你就是漓帐吧。”
漓帐看了看她的眸子,用灵力催动食指探了探她的灵力,“正是,我还从未见过白虎后裔,果然修为精纯。”
墨琊挠了挠头,“神君你宽心,我不是仙族,我知道你们妖族和仙族关系不和,你放心哈。”
“让姑娘见笑了,在下还有要是缠身就不打扰姑娘......”漓帐顿了顿打量了一下墨琊。“......那我去抓鱼了”说吧漓帐便转身向山外走去了。
墨琊看着漓帐转身离开的身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银箔色的衫子在林间漏下的光影中微微地闪着,漓帐将身后长发高高竖起一身英气便是挡不住。漓帐转着那紫竹做的幽冥笛缓缓地走向山下,墨琊停了手上的动作,提着身子探着身子看向他。
晚间寂梧做了几盘菜,又把墨琊捞上来的鱼蒸了。就在桃花涧的上游腾云涧摆了一桌菜。夜里弦月升空映入这四周的水池中,白气沿着四周崖壁倾泻而下,整个水涧似用云托起一样故而起名为腾云涧。
夜里的暨雨恢复为真貌,看上去也算是个英俊男子。春蓝色的轻纱带着青虾色的丝绦摇着一把鹤羽扇从山下走了上来。
墨琊自然是习惯了暨雨每到日落就会褪去老朽的样子恢复仙身。可是这样的暨雨着实是把在一旁摆弄桂花酿的寂梧下了一跳。
“寂梧姐姐你莫要害怕,我家主人是个半神之身的鲛人,白日呢就以老朽之貌维持到夜里就会化为真身为了保存灵力,夜里有了月灵滋养可以化作真身。”
寂梧点了点头,笑道:“听墨琊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那暨雨上君就快坐吧。”
“怎么不见莫肃上神,我们二人受恩于上神还未向上神请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莫肃上神。”
“我家上神这些日子都在闭关,上神已知二位来访,要我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了二位。”
暨雨笑了笑,举起酒杯对寂梧说,“还是要感谢南昔姑娘,也多谢寂梧姑娘的招待。”说罢饮下杯中酒。
“深秋时节,姑娘酿的酒色味俱佳,好手艺。”
寂梧回敬了暨雨一杯,“这酒是上神去年酿下的,这是最后两翁瓮了,方才给漓帐带走了一翁,这一瓮就留着咱们今夜喝了。”
弦月映入四周水涧中,星河欲坠。夜里水涧中偶有凉气,着桂花酿正好可以为他们驱寒暖身,只是这桂花酿酒劲确实不小,墨琊没喝上就口就醉了。
夜里,一个黑影闪进妖族中城。漓帐敛了气息,毕竟夜深了收敛气息不易被他人察觉。
“幽冥将军这是才回城啊。”
漓帐即刻回头,“拜见宗王殿下。”
“将军深夜才归可是出城办事去了?父圣还真是对将军委以重任,将军方才回城这边又让将军出城办事。”
宗王一身鎏金的斗篷下拢着的是金鳞甲,是他五万岁那年封宗王领封底时妖皇赐的。
“回殿下,旧部的喜得新子,臣下前往贺喜。尽兴时便多饮了几杯故而回来的有些晚。”
“将军这是做甚”说着便将漓帐扶起,“本王不过是问问,今日我给将军府上送了请帖也没得到将军回复。”
“殿下盛情,臣下自然回到,只是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了,还望殿下恕罪。”
“将军何罪之有,将军为父圣劳心劳力,本王难得回一次中城应当与将军把酒言欢才是。此时我府内客人皆已入座,左等右等不见将军,本王只好到此亲自迎接将军了。”
漓帐见宗王出此言语只得俯首作揖,“殿下恕罪。”
“将军无罪”宗王伸手扶起漓帐,“将军是贵客,本王愿意等。”
漓帐低着头不言语。
“将军还等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