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渡世情缘

她搬到这村落不久，对这附近的人、事、物都不熟悉，现下她一个人提着前水桶在村外的林子里已经转了不知多久了。

聚灵村，是昆仑山下最大的村子，她也因南方战乱才一路逃了过来，她就只记得这些了，至于家人，她一概不知。

村子里的好心人收留了她，她为那家佃户干农活儿，吃穿住都不用愁，偶尔还可以听到些从镇子里回来的人传来的战讯，她知足了。

“奇怪，这条路我没走过。”她本就有些瘦弱，再提着从河边打来的水，整个人都俯下身去，额前的几缕散发都湿漉漉地黏在前额上了。

眼下，太阳已跃进树林间，染得那片树林泛着红光，太阳就要下山了。

她看到倚在一棵老树旁的石碑长吁了一口气，大字还是识几个的。她抬起置在脚旁的水桶提起步子步子向石碑走去“聚灵村”三个大字刻在碑上。看来是错不了了。

也许是步子快了些，桶里的水来回晃着，时不时还有几滴溅在裙边上。

这是另一条通往聚灵村的路，村子后环着一片竹海，因为是昆仑山圣地，这山脚下的芸竹因日日夜夜吸收仙气，个个都仙力深厚，有几个再不出百年便可化地为精了。

传说，这片竹海在一百年前受过一场仙火，不知是上界哪位神尊修炼时入了道引来这场大火。还好，这里竹子内力深厚一场仙火对它们也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只是少不得要损个几十年的修行了。

这片竹林里还有一棵十几万年的紫芸竹，竹身呈暗紫色，而长出来的叶子听说若是用去入茶或是入药，那可都是长生不老的神物。这竹子来头可不小，上古时期，女娲造下伏羲琴，这琴身便是用这竹子做的。做琴的料子没用完，剩下的一部分便种在这儿了。

伏羲琴可以净化世间万物的灵魂，也算是上古神器之一了。只是九万年前，伏羲琴莫名消失，天帝派人找尽天下，也未寻得只言片语。

她摇摇晃晃地穿过竹林，见一男子坐在远处的石头上。

他闭着眼睛，倚在一棵竹子上，那劲竹葱绿倒映衬的他一袭白衣有些无力，竹林间微风渐起，她放慢脚步向他走去。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她那如糯米的声音跳进耳朵里，让他一下睁开了眼。

“无事，多谢姑娘关心，这么晚了姑娘快回去吧。向前走不到一里便是聚灵村了。”

她顿了顿便点头离去，走时还不忘说声“谢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站了起来。

“程苒，不知公子你叫......”说着，他停下步子并下放下手里的水桶。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在下竹歇，家中因南方战乱又生变故，父母遭人暗杀。我随家丁一路逃到此处，马儿也跑了家丁也累死在路上了。”说着他的脸阴沉了下来。

程苒心中猛地一跳，说道“公子，你没有住处吧。随我回聚灵村吧，那里的人很好，他们会给你一个住处，你只要为他们干活儿就行了。”

竹歇眸子一颤，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他嘴角绽出一丝笑容，并应道“多谢程苒姑娘，现下，你也算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了。”说罢提起她脚边的水桶向前方走去。

程苒有些迟钝，反应过来后立马跟上竹歇的脚步，冲他淡淡一笑。余晖落日下，两人并肩走向竹林的尽头。

村落里男耕女织，时不时有悠扬的笛声响起。

冬起夏落，山脚下的槐树也落了个精光。村外十里处的河也都干涸了不少。

程苒还是像往常一样打了桶水。见竹歇立在竹林里，莞尔一笑。

历风吹得竹叶飒飒发响，吹得竹歇墨色的衣服也慢慢荡起。

竹歇眉宇清秀，身材修长，特别是那对眸子，透着一股清泉，掺着半分忧愁。

竹歇见她提得吃力，便赶忙接过她手中的水桶，用力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走吧，以后还是莫要再提水了。”

程苒有些不服气地看向他“不提水我做什么？难道要我和那些农妇一般每天晒谷子、补布衣料子，我可不愿意，我同她们谈不来。”

竹歇摇了摇头，叹道:“现下还是深冬，若开了春我们这些男丁就有的忙了。到那时你寻谁给你提这水桶去。”

程苒不打算与其置辩，甩起袖子走到竹歇前面去了。

竹歇心里暗自一笑，抿了抿嘴唇，跋起步子跟上了她。“程苒”

程苒听见竹歇唤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猛地一回头，见竹歇好好的提着水桶，嘴里略带尴尬的问道：“怎么.....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有你我竹歇知足。”

程苒也不知道该如何应这句话，只是那害羞沿着耳根子一路铺开，她懦懦地点了点头，莞尔一笑，惹得竹歇心里一颤，脸也红了开来。

傍晚，两人坐在垄上，喝着户主剩下的米酒。

寒月抹开一层灰纱，露了半个脸的月亮掩在还没落尽叶子的桑树后。户里个个还撑着盏晃亮的油灯，透着前些阵子才从镇上买回来蜡纸糊在窗框上。向矮处望去，下面闪着的灯光与这寂空中的颗颗星辰映着，倒也算得上是美景了。

“竹歇”程苒叫醒醉在这美景里的竹歇。竹歇不由“啊？”的应了一声。

她向远处的佃户望去“我知道，你曾是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说罢顿了顿敛住了向远望去的目光，而是将它落在了手上的陶泥瓶上。

“如今你跟着我过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日子不会不习惯吗？”

安静的气氛突然被程苒打破，让竹歇片刻间还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偏过头来，看向她。

她也以为他醉了，于是就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了下去：“若是你的那些个家丁或是族里的人寻你回去，你会回去吗？也对，你本就生活的衣食无忧，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吧。而我呢，我就记得我叫程苒，剩下的一无所知，未来的日子怎么过都不知道......”

竹歇许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放下手中的陶泥瓶，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额头道:“你放心，没有人会带我走，我会陪你在这里过一辈子，我喜欢这种男耕女织的生活。如今我手里卖竹筐也卖了不少钱了，还有那些药草等开春了拿去镇上的药铺子也能卖不少钱。我听说南村的吴大娘要给小儿子娶媳妇要卖上个三亩地，等攒够钱了我就把那块地全卖了。”

程苒有些不相信，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他。

竹歇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并说道:“到时候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程苒有些惊喜，那惊喜随着吹来的风一丝一缕的化作了蜜，灌进了心底。此时，无语言说，她明白眼前这个人便是她今生的伴侣。无论日子有多么艰难，都要走下去。

时间过得挺快，竹歇买下那几亩地也有三个月了。夏蝉整日整夜的鸣着。每天下田的人也越来越少，牲口个个蜷在圈里不愿动弹。日头晒得整个村子透热。也差不多剩下程苒一人每天忙里忙外。

竹歇知道她操心地里的那些棵梅子树，干脆在田边搭了个棚子程苒若是累了，便可以去蓬里小憩一会儿。

竹歇则是每隔一天就去镇里的一家医馆坐诊，真没想到在医术方面精通的他每每会诊，那长队能从南街排到西街去。

这些天因天气太热，许多户主都不愿意出门，个个窝在家里，避着这大太阳。

只是不知是谁说起南村有几个牲口一夜间全死了，被发现时通体干瘪，像是被抽了水一般。一两个也就不算是什么，可就在这七八天里全村已有四十余户牲口一夜间死亡，死因不明，死状相同。这惹得全村上下还有周边村子里的村民人心惶惶。

竹歇听说了后只是告诉程苒莫要多问此事，就算是郎中也未必能医的了这种怪病。

这炎夏还未过半昆仑山脚下村子里的牲口死了个尽。更让人不安的是莫约有几个小孩也同样死去了，这便惊动了昆仑山的几位仙人，他们派了弟子下山察看。

这些弟子在村子里察了个遍，也没察出什么。直到竹歇坐诊结束在回村的路上与一位提剑的弟子打了个照面，那弟子便拦住了他“这位户主怕是新迁过来的吧。”

竹歇立马躲开那直勾勾的眼神，作揖道：“是，在下竹歇莫约是一年前才到这村子里来的，算的上是个新面孔。”

那人手中的云石暗自闪动，他便知道 竹歇并非人类。云石是昆山弟子特有的东西，可分辨出人、妖、神，现下这云石呈暗紫色的光便是妖的象征。

“小妖，我不管你是谁，立刻交出妖丹，也许师父还能饶你不死，送你入六道轮回。你若再反抗，我今日便亲手打撒你的妖魂。”那昆山弟子已从剑鞘中拔出玉剑。

“哼”竹歇脸色一变“就凭你”

说罢一道紫光纵然从身后跃起，直逼那昆山弟子去。竹歇放下药箱，从右手中化出一把紫色的利剑来，那剑柄上纹着细细的花纹，剑身修长，带着咄咄逼人的紫光，直击昆山弟子。

昆山弟子立即用玉剑竖在身前，却还是被紫刃灼烧，不由向后倒了下去。

他敛起紫剑径直向家跑去。家中的程苒还在做羹，香气散落在整院子中。他冲开门来对程苒说道“快，快收拾东西，随我离开这里。”

“出什么事儿了？”

“路上再解释”说罢夺过她手中的衣物，拉着他向门外跑去，却不料门外重重包围，众昆山弟子将茅屋团团围住，竹歇立马将程苒圈进怀里。

“竹歇，你这个竹精，吸收昆仑仙气几万年，却生了这副狠心肠，连村里的百姓牲口的不放过，居然通过吸食人畜的精气来提升自己法力。今日我便要烧死你这个竹精。”

竹歇已顾不上程苒的惊讶，凝聚内力，建起一层护障，将两人罩在其中。

火势大起，一下钻过护障向竹歇窜来，“三昧真火！ ”天下最强的火，他一颗紫竹又怎能抵得住。火光冲天，将他们围在中央.....

竹歇只见程苒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不久后便垂下了手臂。没过多久竹歇也化作一缕紫烟散在铺满夕阳的阡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