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扉。
入目而来的是倾泻一地的月色。
————题记
【壹】
年轻的男性独居的职工宿舍内并未摆放太多东西,简单的毫无生气。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以外简陋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
略有些破旧的木门被用力的关上锁好,玄关处有些破旧的昏黄的小灯被轻轻地打开。
已经快到半夜了……吗
太宰治轻车熟路的将沙色风衣挂到旁边的衣架上,接着微微弯腰将灰色地毯上摆放着廉价的人字拖拾起。
黄铜色的挂钟依旧发着刺耳的如同噪音般滴答滴答的响声,在一片静默里肆意回荡。
那声音极其喧闹,又带着如同魔力般令人静默的安心感觉。
像极了十五岁时中也骑的机车轮子在路上摩擦的声音般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与厌恶感觉,又如同雨点打落在玉盘般喧哗热闹,再配上一杯焦糖玛奇朵的舒适暖意。
青年停下脚步,如同奇迹般安静地盯着那钟看了许久,待他回过神来时灯已尽数熄灭。
昏暗而温暖的灯光在一刻间如同被浇灭的火堆中燃烧的灰烬般尽数泯灭,只留下少许可怜的光辉在月色中跳跃。
【贰】
他将拖鞋换上。
廉价的拖鞋穿起来有些不太合脚,仿佛小孩在偷穿大人的鞋子般滑稽可笑,简陋的面料在月色下闪着刺目的光,粗糙的鞋底甚至能够磨破白嫩的双足。
毫无疑问的是这双鞋的确大了一码,倘若他愿意仔细想想便会发现这双鞋应当是被他穿的尺码还要大上一些。
青年仿佛未察觉过的模样,转身打开一边的冰箱专心致志的翻翻找找,破旧的跟在地面上发出刺耳尖锐的音调。
又或许青年已经察觉,也许只因使用多年而并未将其换掉。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辣椒酱和几包速食咖喱拿出,又细心地拿好盘子将它们盛好。在冰箱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内回荡起轻快的小调。
浅色的窗纱上盛放着朵朵浅淡月色,落在青年消瘦挺拔的身体上只余一道孤寂无助的黑影。
【叁】
他将食材放到案板上。
明面上他看上去已经对刀架上的刀具使用方法驾轻就熟,但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显然不太适合拿刀。刚拿上刀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一种晕眩的陌生感,就连动作也不如他拿枪时干净利落。
仿佛稍微失神刀刃便会从手上脱落,滚落在灰色拖鞋边上,带起一地的血色与月色。
啧。
他有些不满的眯了眯眼,鸢色的眸子在月色下光华流离。
在久远的记忆中仿佛也有人对他说过“不适合拿刀”那一类的话语。
不同于几近薄凉的讥笑语气,那话语带有如阳光般温暖真情的力量,直直的映照在肮脏的泥潭身上。
阳光是那样温暖,那样耀眼,直直地照射在泥潭上使他险些睁不开眼睛。
一直躲在阴暗里的泥潭显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场景,妄图以嬉闹的外皮逃匿出去。
但终究日光还是如约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只能被迫而心甘情愿的沐浴在光辉之下。
再细想时回忆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依稀从记忆碎片铺洒下的光影辨认出那人拥有着一头漂亮的赭红色短发以及如同日光下的海滩般温暖的沙色风衣。
会是他吗……?
记忆中几近熟悉的面容在脑海中越发清晰,最后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占领了青年的脑海中回荡的情景。
在那刹那之间,月色下的青年失神一瞬。
食材被切碎的醇厚声音在刀尖绽开,伴着已经生热的炉子中翻滚的微辣气息。如同绚丽烟花谢败的情景般,自然滴落的绚丽汁水飞快的坠落在木质的砧板上,带起一片悄无声息的静谧涟漪。
辣椒带有刺激性的气味在空气中无声无息的弥漫,牛肉末已经被辣椒酱熬红了身子,正肆意的在黄油中跳跃。
伴着背景略显喧闹的铲子与平底锅碰撞的声音一起,给毫无生机的小屋增添了几分活力。
同神造的陶瓷碰上尖利的刀刃显然更胜一筹。
【肆】
很快饭便被做好了。
是他们所熟悉的,特辣咖喱饭。
三人份的咖喱饭被摆上了简陋的木桌,青年特意找来前些年去南国旅行时购置回来的素色桌布,仔仔细细的将桌上布置了一番后又觉得少了什么。
被平铺在桌面上的桌布已经半旧不新,浅绿色网格交织下弥漫着椰子树的纹样,被显然易见的南国风情遗忘的角落中盛开着一只小小的线装烟花。
青年还依稀记得那年的情景,当时的三人的音容笑貌在夕阳下如同最珍贵的珠宝。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一片南国海滩,在热闹人群的衬托下是那样的宁静。键盘打字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响,鼻尖隐隐弥漫着潮湿海风带来的腥咸气息。
他仿佛看到赭红色头发的男人坐在吊床上浅眠,未刮净的胡茬在树梢微微浸透的光斑下带着亲切的气息。
他听到两人打闹的嬉笑声音,略显愉悦的语气充分突出了青年的放松感觉。
当时的场景一幕幕如同壁画般在他面前展现,是那样的真实又虚假,是那样的近切而遥远。
他不可抑制地伸出手来。
入手的只有一片虚无。
美好的场景在霎那间破碎,停留在指尖的只有夜间微凉的寒风以及倾泻人间的月色。
他听到威士忌掉落在桌面上的声音,以及冰块在玻璃杯中相互碰撞的轻笑,玻璃制的酒杯险些被打碎的声音使他顿时清醒。
像是一个刚刚清醒的迷茫的孩子般,他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鸢色的眸子里带有着几分几近清醒的虚无。
往事已不可追忆。
他早该明白的。
威士忌暖黄色的酒液在冰块中显得那样的透亮,咖喱饭还在冒着热气。
青年拉开最中间的那把餐椅坐下,又悄悄地将两边餐椅拉开。他笑眯眯的将白色的绣球花点缀在左边位置的酒杯上,耳边传来风铃的轻响。
仿佛有人进入般,他微笑着摆了摆手。熟捻的动作仿佛在招待着很要好的朋友那样。
青年将酒杯拿起,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昏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浅浅的剪影,剔透液体中冰块倒映着极尽温柔的神色。
“织田作,生日快乐。”
在清朗月光下,他微笑着说道。
身旁两侧是清冷的空气。
“为野犬干杯。”
织田作所不知道的是
在太宰治荒芜而黑暗的前半生中
他是唯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