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魔女耀小姐已有十余年。
说起耀小姐，倒也算得上是魔女族内的传奇人物，且不提她异于常人、与东方人相仿的外貌。只是用极轻的声音将她的全名虔诚念起，一段不长不短、算得上是柳暗花明的故事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01
传闻耀小姐的故乡来自东方。
东方。过于遥远而朦胧的称呼，仿佛幼时故事中所描绘的幻想乡，只是单单念起便别具韵味的词语。
那不知是否存在、在年长的魔女口中作为美丽、财富与神秘的臆想于现实中的集成体一样的未知之地单单谈起就触及大部分魔女所对此茫然无知的领域，在过往记载中以不同昵称存在而模糊不清的幻梦，被奇珍异宝、丝绸香料堆砌，不似真实存在的远东之地，仿佛与世隔绝般不见形影。
遥远的极东之地在避世的族群中光是出现较为详细的传言或者是资料都属于能够引发轰动的大事，更何况在这里还存在着来自远东的人民。
致使我听到这个词语时不慎从宽大的沙发上摔下，在他人诧异的目光中压下怀疑与诧异的心绪匆匆离去。
满腔激动喜悦在不似真实的话语中沦为灰烬，深知诉说者平日言行的我在这段不长也不短的路程中仔细地将方才的话语品味。
王耀此人，身份不详，过去未知。
拥有着与他人不符的黑发黄肤，言行举止中总有股令人注目的异感。琥珀色眸子似晨曦般柔和明丽，擅于与他人言谈与交际的魔女。几乎不会和别人提起记忆中尘封的往事，现存至今较为年长的魔女也对此缄口不言。
这有些过于夸张和离谱的传言并不能令**率的决定所认识的友人未曾谈起的故乡，哪怕回想对方的背景，结合平日所察觉的端倪，即使心中怀着觉得这两者相配的结论;但在未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下，所听到的与看到的东西都应处于怀疑状态。
02
我进来时，耀小姐正在煮茶。
袅袅婷婷的雾气自屋内弥漫，带有苦涩的醇香气息从门扉被开启的缝隙中钻入鼻腔。瓷器碰撞的轻微声音在接近寂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隔着朦胧的雾气，她的身影若隐若现。
兴许是专注于手上的动作，王耀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我坐下。
似乎可以看见她袍子上新绣的鸢尾，不过这苦涩的茶的味道，不管闻多少次都觉得不适应。我想。哪怕它是最自然纯粹的气息。
不同于族内崇尚方糖牛奶的风俗，耀小姐喝茶总是不添加任何一种香料（和糖类）调味。
可能是多年的生活习惯所致，她对前一种红茶的评价总是用觉得不适应来概括，但从来没有向他人公布自己的口味在这方面更偏于苦涩（虽然我所看到的大部分人都这么觉得。）。
兴许是我的思绪飘离的太久，又或许是等待的时间过于短暂。在听到柔和的女声与瓷器碰撞的声音时才堪堪回神。
“久等了。”她将杯盏放在我身侧的矮桌，胸前金色的流苏绚丽夺目。
我应了声谢，脑中细细寻起可以用来作为谈资的事情，面上带着笑容回答来自友人的日常问候。
“耀，对你来说，这样的传言是否具有真实性呢？”或许最为柔和的获取情报的方式莫过于此，将所要问询的事情以最为细腻婉转的声音及不经意的模样达成。
我们寒暄了一会，在我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融洽的气氛令人差点忘记此行前来拜访的目的，准备的话题为了引出最后的珠玉而消耗得所剩无几。
此刻耀小姐的茶已经续了第三杯，平时脸上挂着的公式化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的意味。
悄悄的，不经意的，在房间内香气尚未散尽之前，向没有设防的魔女发动袭击，将突兀的语句抛出。
03
“我确实来自于东方。”
她说，打破一室寂静。
这似乎是预料中的结果，也与心中隐秘的想法相符。先前的怀疑在听到她驽定的话语后烟消云散，虽然心中依然残留着不真实感，但我确确实实是相信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若是要我说起故乡的话，那你大概会失望。”
兴许是认为我此时此刻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模样是因为好奇遥远的东方，耀小姐略带歉意地回答。
“毕竟离去的岁月过于漫长，关于故乡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她琥珀色的眼眸含着些许愁绪，柔和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放的极轻。
“耀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说了。”
如同被她感染般，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声音也染上了淡淡的哀愁。
仿佛一朵在她身畔将要降下雨的云彩缓慢地飘到了我的心中。
耀小姐果然是属于东方的，也只有东方才能养得出这样的她。
我们又寒暄了一会，在将要别离的时刻，我不由自主的在心目中赞许着。
王耀她起身送客，下摆垂到小腿的法袍上仍沾染着没有被茶的味道掩盖去的药味。这样的味道非常隐秘，如果不是我们的距离稍微近了一些说不定无法察觉。
做出了最后的道别，不合时宜地。
脑海中涌现出部落里曾听到的另一一个传闻。
“据说，王耀在久远的年代突兀地出现在当时还未壮大的魔女族群，以遍体鳞伤的姿态。”
04
我有时候也会陷入如果拥有兄弟或者是姐妹的幻想。
有关于幻想的具体内容我只同耀小姐说起。
“假如我有一个兄弟，如果是哥哥的话，我将如同尊敬神明一样尊敬他，在不触及自己的底线和原则的情况下对他言计听从，我将成为他最乖巧优秀的妹妹。”
“但如果是弟弟的话，我将比爱惜魔杖还要爱他，我会好好的培养他的品行，会使自己变得优秀，成为他的榜样与骄傲。”
我说。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年龄相仿的普通人类会怎样做，但从记忆中少的可怜的情景来看，建立在该基础上的发言大概算的上是正常和健康的吧。
“但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我都会一视同仁的爱着他们。无论是年长和年少，于我来说没有分别，他们将会受到我单方面的爱而不用回应。”
我抿了一口茶，苦涩的液体顺着食道涌入胃部，稍微让我激动的内心平静。
“爱是相互的，但如果我有这样的兄弟，那么我便不会计较这些。”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此做出肯定，耀小姐用有些飘渺的声音这样评价。她赤色的裙裾垂落在地毯上，远远望去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假如我有一个姐妹。如果是姐姐的话，我将如同母亲一样依赖她，我们之间将无话不谈，她所珍爱的物品必然也是我所珍爱的。时光的脚步并不能使我们之间拥有隔阂。”我继续说。
“如果是妹妹的话，我将如同疼爱心脏一样疼爱她，我会给予她最无微不至的照顾，在这为基础的前提上培养她的品德。我会在百忙之中抽空看她，将一切新鲜珍奇的宝物作为礼物送给她。”
这样的话语是否比之前更为夸张，毫无经验的发言中理想化的情景大概是普通人所做不到的。
“无论是姐姐或者妹妹，我都会一如既往的仰望与疼爱她们。无论我们之间是否产生矛盾，我都会将心比心地体谅她，她们将会受到我单方面的爱而不用回应。”
我说，下意识地抚摸面颊时发现自己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样的话题果然只是幻想便令人觉得心情愉快，永远无法实现的事情只是说说并不会产生什么损失。
耀小姐也露出了大概与此时此刻的我相同的笑容，像是知晓我仍有未尽的下文般，她将身体微侧做出倾听姿态。
“至于为什么只要一个，那是因为双生子之间的关系是最为理想的。”
“不过这也只是设想，这辈子我大概都不会拥有兄弟姐妹。”
“毕竟能够最快让魔女完全死去的方法，是得到来自他人回馈的爱。”
05
“如果说兄弟姐妹的数量，那么我想照顾三个孩子。”
玩笑般将问题掷出的我本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如同以往般自顾自的单方面将话题终结。
耀小姐用稍微干涩的声音将回答的话语抛出，像是思考又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一样，罕见地露出了较为缥缈、如同不在人世间那样的神情。
“最好是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性格是一个沉静一个活泼的，妹妹的话无论怎么样都很好。”
“我们的外貌一定会很相像，就算是不像但也可以看得出是同一家的孩子。”
她说，语气糅合着些许复杂的不明情绪。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魔女正在哭泣的脸庞。
“耀，我亲爱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
即使知道那只是一个美好而残酷的设想，但我依然用略有些惊慌的语气去告诉她。
“三个兄弟姐妹。哪怕你不付出爱也能得到回馈，况且你并不是不爱他们的（如果这个设想成立的话）。”
“魔女在得到一个人回馈的爱就与慢性自杀无异，如果是三倍的话，那么与得了绝症和元气大伤也没有区别了。”
“普通人的生命短暂易逝。与普通人拥有同样寿命的魔女也亦是如此。”
也许是她曾经居住的东方或许存在的魔女们不太清楚有关于寿命与爱之间的联系，耀看上去并不知晓也不在乎这其中自己会受到的伤害以及飞速骤减至与凡人无异的寿命。
我凝视着那双比晨曦更为美丽而纯粹的眸子，缓慢地将最后的语句倾吐。
“倘若是这样的话，耀，作为魔女的你会彻底死去。”
“就算在中途终止，也会遍体鳞伤。”
而彻底死去的魔女能不能够得到转生的机会，这是目前最年长的魔女都对此一无所知的领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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