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偶尔也会读现代诗。
她偶尔会因为梦惊醒,昏暗寂静的房间内只听得到沉重喘息。时针恰好指向凌晨二点,空调的温度在最舒适的范围内,落地窗没有拉上帘子,月光被玻璃隔绝。
海潮涌动的声音隐约可闻,床头柜上放着没有喝完、已经冷掉的牛奶咖啡。东八区停留在漫漫长夜,独有无声的月色涌动。林晓梅想不起刚刚所做的梦的内容,恍惚间眼前似乎有破碎的片段闪烁。
被禁锢在狭小房间的气体灌入鼻腔,她拿起牛奶咖啡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涌入胃部,饥饿的感觉令她稍微有些处于现实的安定感。
思绪有些清醒,但在短期内是不可能沉沉睡去。林晓梅想。虽然小说中夜晚总适合为少女抒情的时刻,罗曼蒂克式的浪漫爱情也常常凭此以背景展开,但夜的空虚并没有实感,他只会在你如午夜梦回的某个时刻中于并不稳定的思绪流动。
她突然很想读诗。
并不是故事、歌剧或者是影片其他之类的凝固不变的情节、艺术与画面,在充满月光与海潮的夜晚将时间悄悄消磨,或许这样一个夜晚适合体会饱满的情感,但凝练的语言、被巧妙应用的文字及仔细品味的韵律足以将心肺中的空虚填满,以最简短的文字。
于是她坐在窗楹上,苍白书页浸润着月色,贴近玻璃的耳畔隐约能听见几声蝉鸣,静止文字随着光线流动,半长指甲刮着书页边缘。
她读起余光中的《乡愁》,读起于右任的《望雨》,看着文字中涌动的意象,触摸着模糊而遥远的隔膜,她读起舒兰的《乡色酒》,读起暗含着无数思念怅惘的心绪。时间在阅读中匆匆流逝,唯明月一直将轮廓描摹。
记忆中应该一定会有团聚与赏月的画面,只是这样的次数太多,具体可以提起的或者说可以叙述的年份已经模糊不清了。
林晓梅想。那必然是一个月圆的晚上,不是特殊的节日也没有特殊的意义,只是一个平凡的晚上。
王耀、在这里应该称他为先生,同她讲起有关月冕的神话故事,唱着古老而悠远的歌谣,嘉龙并不耐烦听先生这些已经算得上是老生常谈的内容,缠着濠镜说着悄悄话。濠镜向来最乖,既不太搭理他又不愿扰先生兴致,顺手拈块糕点塞住了喋喋不休的嘴,转头便做出倾听的姿态。她当时对于那些内容大概是向往的,伏在对方膝上倒也听话,并不太过发表意见,只是用晶亮的眼神望他,先生的手抚过她半束的发,满月于他身后悬挂。
我正年少,月色正好。倒符合这一句。
只是当时的林晓梅还不信林,可能真实的姓名也不是现在这个,大抵也不是被称呼台湾,或许连自己真实的身份都未晓得。她只是伏于先生膝上,用孺慕的眼神望他,在漫长的,温暖的夜晚里,继续做着东方的宝岛明珠。
乡愁,乡愁。她小声念,似乎如愿体会到了文字中的情感。
但乡愁最精髓的地方在哪里呢,自然是深切思念家乡的忧伤的心情,与永远回不了家乡的怅惘。林晓梅想。
月光依旧很静,隐约能听到海潮涌动的声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