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单人】雪

“那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场雪。”

难得的雪夜

冬日的黑桃国终归与其他三个季节所呈现出的景象是不同的。突如其来的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借着人们还沉浸在甜美梦境的时间，无声无息地蔓延了整块王土。

此时正是冰雪封路的时月，雪已经下了许久。

王宫内的宫墙殿宇亭台楼阁全都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粉妆玉砌的好不可爱。

此时黑桃国的骑士大人正沉浸在夜半时分的好梦。薄被遮挡不了的丝丝寒意悄然浸入沉睡之人的好梦中。

原先洋溢在屋子里的暖意已经完全褪去，四下正是一片冰寒刺骨，又正值夜半风寒，尽管王耀一直自认为身子骨硬朗，但仍被梦境中的冰寒唤醒。

起身一看原先点着的火炉已经熄灭，还能看到丁点火星在灰烬中跳跃。

去年糊的灰色乔茜窗纱透出的少许寒风与惨白雪光做伴竟使得屋内亮堂了几分。

在孤寂而漫长的夜晚里被冻醒总是睡不着的，但现下有无事借以消磨光阴。

只是今夜的天气比平日要冷上许多，大概是因为已经在下雪了吧。王耀想。

重新点燃炉火的念头打消，他推开轩窗身体半探窗外细看。

昔日葳蕤的绿树叶子早在秋日里落光，光秃秃的枝头此时正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连同那茁壮有力的主干一起被染成了无瑕之色。

故乡的文人锦绣文章里所描述的琼罗玉树，那大抵便是这般吧。

只是这树终究少了几分韵致，看着虽美但仍缺了那几分该有的被称为优美的体态。

他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又在三更半夜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的关于故乡的事了，而当时的事在现在的王耀眼里大部分已经是可以称为黑历史的存在，尤其是少年时期的回忆居多。

但是今夜的情绪不太对劲，兴许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的原因。面容年轻的骑士长叹息着将已经完全熄灭的炉子烧开，将沏的滚烫的茶水端在怀里后这才继续往外看。

冰凉双手间如赤焰般的温度使老人家空落落的心灵感到了一丝慰籍。

栽在院子里面的青松碧翠，即使己染上雪的几分惨白但仍绿的发亮。一旁待立的青竹片雪未落，浓绿的叶子在夜色与雪的交唤间越发光彩。

松下是掉落已经枯黄多时的竹叶，与一旁生机旺盛的竹对比正为鲜明。此时正有几片竹叶落下，伴着刚刚落到叶上的新雪一起。

想必阔别多年的故乡此时也是这番景象吧。

苍松碧竹上覆着新雪，亭台楼阁隐约可见，在漫漫长夜里头寂静的可怕，不见灯火也不见新月。

只是一片茫茫的足以掩盖天地的雪，纯粹的可抹消一切，将多年的时光和思念掩盖在那落叶堆中。

不过江南境界始终要比这里要温暖许多。

偶尔有几只松鼠跳过，暖色的皮毛在雪景中格外可爱，掉落在地上的又是白花花的一片。

不披外衣立在窗边上手中握着小型暖炉的骑士长看着景色不由得出神。细密的小雪花通过缝隙悄然飘落于肩头上也不自知。

雪与竹叶一齐掉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中格外悦耳，也格外响亮。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雪与竹叶掉落的声音，静静的落在离乡多年的游子今夜格外孤寂的心上。

许久不融，始终冰凉的厉害。

鼻尖不时有着暗香袭来。

那大概是故乡的梅花特有的香气，又像是手中逐渐变凉的茶盏里头所冒出来的气息，带着一种难忘的熟悉感，与冰冷的空气融合，突兀缓慢的在房间里弥漫。

王耀的思绪随着那熟悉的香气飘散，不知不觉中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的他已经不在故乡，或者说已经离乡多年。

当时的黑桃才刚刚入冬，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第一场大雪但冷意却已经深入骨髓。

由于前不久才成为骑士长，匆忙之下而没有交接完成的一堆事情的缘故，他总是能忙到半夜。

王耀又一次独自一人忙到了半夜，堆积在案边如山的文书已经处理了一半。

他有些疲乏的揉了揉太阳穴，呼了一口浊气却没有多少不满。

火炉燃的正旺，灯光也足以明亮，手边的咖啡温度适中，舒适的让人升不起一丝因为加班而厌烦的情绪。

但心绪却未必一直都在工作上，即使一贯奉行着工作必须做完原则的王耀，在多日的压榨下已经疲乏地想要扔开处理一半的文书，生起了迫切的想要休息一会的念头。

大量咖啡因的摄入使他无法于此时此刻再进入睡眠，而空荡的，只余一个人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发时间的物品。

他将帘子拉开，轻轻地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此时雪才刚刚落下，小而轻柔，在漆黑漫长的夜里并不明显。如同远在东方的故乡冬日江南常下的小雪，如柳絮般轻轻柔柔地降落在天地间。

王耀突然有些想念东方了。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所居住的城市里繁华的十里长街。摊贩的叫卖和孩童的嬉戏声在耳边回响，鼻尖属于新鲜出炉的小笼包的味道隐隐弥漫。

他仿佛看到了簪着牡丹花的少女坐在软榻上看书，精致的五官在暖光下显得格外娴静，自然垂落于地上的黛色长裙隐约能看到春天的鸣燕。

他仿佛听到了家里弟弟妹妹打闹的声音，与他相似的稚嫩的脸庞充满了属于小孩子的天真无忧。而年级大一点的拿着折扇的孩子同自己一般微笑着注视着他们。

回忆，或者是说属于过去的事情一幕幕的在脑海中回放，于寂静的下了雪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想起了许多的事情，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与如今。

记忆的潮水脱开闸门逐渐泛滥，那一刻的王耀突然非常想抛下一切回到东方。

那晚雪逐渐变大的下弦他已经不太清楚了，约莫是自己又在窗边站立了一会后便去继续处理工作了罢。

只是白昼时在书桌上醒来时发现心中一片惆怅，周围依旧一片空荡，但却令人伤感的想要流出泪来。

王耀叹了一口气，思绪从回忆里抽离。他最后看了一眼新雪与竹柏，将窗关上坐在长椅上缓慢的把凉透的茶水喝掉。

他突然想回故乡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