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年的时光终将过去,如今的他们也只不过是冷掉的月色,在醉酒中最终一个人的回忆。
他时常想起盛唐。
当时的东方处于绝无仅有的繁华盛世,贤明的君主带领着国家屹立于世界东端成为最为繁华的模样,当时的大唐国家安宁人民安康,通过勤劳与智慧的出来的珍宝吸引了不少身着锦衣华裳的使臣们将代表和平的书信献上。
古老的长安城作为帝王冠冕上最美丽的宝石,这盛世中最闪亮的明珠——自然接纳了不少外臣来往,清晨的朝阳与傍晚落日尤留的荣光悄悄地将一切绘上。
当时的长安正值夏日,他所居住的屋舍外的蝉儿早已高声歌唱。
宽阔干净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和往日一般别无二致的嘈杂: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与大人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街道两旁摊贩卖力吆喝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尤为响亮,正值壮年的车夫挥打着马鞭,穿着各色衣裳的少女笑容最是娇俏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如同画卷般的情景在他面前展开,流动着的青春与活力在东方古老的白纸上留下痕迹,烙印在史官的书册上飘落于历史洪流。
马车每次路过长安街道都是这般情景,一切都在花开繁盛时的模样。
真美啊。
他不禁失了神,愣了一会才眨了眨眼,察觉到失态后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转眼间又恢复到之前谨慎聪慧的孩童形象。
那时的他尚且年少。对于很多事情还是一概不知,如果比作人的话应该是正在学习的少年与孩子的过渡阶段。
但身上的光芒已现出后来日出朝霞的雏形。
“菊,此花你觉得如何。”
年轻的男性站在庭院之中,身前正是盛放的牡丹,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轻快的对着身后的少年询问道。
本田菊有些拘谨的向前走了几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并未立刻给出答复。
这时的牡丹花正值盛放的时节,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金黄的蕊,昨夜落在上面闪亮的露珠还未干透。
绮丽的颜色与淡淡的香气打乱了他的思绪,面前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带着浅浅的绯红连同绮丽的色彩一起点亮如同东方子夜股暗沉的墨潭。
“耀君之物,自然是极好的。”
他最终只是点点头回了一句。
王耀当时只是笑着眨了眨眼睛,拍了拍他的肩头并未作评价。
“牡丹纵然美,但也不要太沉醉。”
“否则便失了原来的意味。”
那日告别前王耀突然突兀的说了一句,淡淡的笑容依旧带着他读不懂的情绪,琥珀色的眼睛盈满了浅浅的月色。
如同那日竹林里浅淡而薄凉的月色。
他想起了那日竹林里的对话,那天晚上的月亮不像他眼睛里都那么冰冷,带着几分温情的味道淡淡的涂抹在那人恬静的侧脸。
警告随着在心底的野心悄悄地绽放,那人的强大与美丽就如同根植在心里无法拔除的牡丹花,于日后枯萎腐烂后结成愈合不了的疤痕。
他将要说的话语咽了回去。
两国的交好使上司不安的心刚放下,多次的学习让他已经把握了些许经营之道,懵懂中略带点成熟的大脑让他将这盛世都记起,并逐渐运用改良成自己的模样。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盛世画卷总会掉落沉落,如同一首曲子总会迎来尾声一样。
已经枯萎的牡丹花上面绽放着点点暗红,战场的硝烟与铁锈将平凡人家的烟火气息掩盖,琥珀玉光终究掩盖不住刀光剑影,表面渗虚伪的平衡下皆是暗潮涌动,昔日来学习的使者们匆匆回国,只留线少许痕迹便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少年匆匆收拾好行囊将马车备好,慌乱的仆从与准备齐整的干粮往港口的方向驶去。
海风的咸腥在鼻尖打转,木屐踏在摇摇欲坠的港口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了马车后只要跟随上司派遣来接应的船只回去就好,学习的知识还需要仔细消化。
他明知现在回国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天下一乱起来自己不好脱身,纵然内心万般不舍 但日出朝霞的荣光终将照耀该照耀的地方。
年轻的国家在上船前最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落入眼中的是刺眼的红以外便是那人淡然的脸庞。
仍然挂着和那日一样淡淡的笑容。
他最终还是多看了几眼,在仆从不耐烦的催促下匆忙的上了船只。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王耀
在盛世的盛世彻底破败之前。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战场上。
罂粟与硝烟所混成的奇怪的有些刺鼻的味道弥漫在这片土地之上,昔日平静的海岸倒映出船只的模样。
炮火的声音伴随着枪声与刀具相互碰撞的声音一同传入他耳边,已经成长不少但面容依旧年轻的国家正在慢慢的擦拭着自己从不离身的刀具。
锋利的刃已经被擦拭干净,在日光下闪亮的模样仿佛还是刚刚得到它的样子,一尘不染的剑身缓慢地倒映出海上绽放的朵朵赤红。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红色
既不像浅红也不像正红那样过浓或者过淡的颜色,恰当的令人心生欢喜,略有些糜烂的红色如同玫瑰的花瓣混杂着黑色的奇怪的墨水一般肮脏而美丽,带着比阳光还要温暖的温度将他包裹,慢慢的沉醉于硝烟与火光的舞台之上。
就如同昨夜沾染上刀身的鲜血一样。
令人痴迷而温热的红色。
近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要想被世界接纳就要变强,要想被西方的那一些虚情假意的同伴接纳就要付出代价。
那个强大的时代早就过去,崭新而先进的观念和知识已经成为重新崛起的关键,如果自我封闭在笼中只会给自己坐以待毙的末路,就像那年突兀的出现在港口的西方船只一样。
毫无预兆的将锁链拔下,自保的国门被一脚踹开。
那时的他或许和已经和自己断绝关系的他一样。
绝望 愤怒 不甘 和耻辱
再次见面时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
那人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他狼狈不堪的影子。
他武器早已被夺去,脏污且破损的军服早已遮盖不住服装下的伤口,双手被缚已经无法再动弹。
嘴角已经破开的伤口滴落下颗颗血珠,情不自禁的勾勒出一抹微笑在脏污的布满血腥的脸庞上尤为可怖。
他曾在脑海中预想过于那人重逢的场面,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战场上以狼狈的姿态被武器封锁咽喉。
已经完全死寂的关于爱的情感对于心脏来说不会再起多少波澜,失败后的不甘心与不理解缓慢地占据了整颗心脏。
他只是静静地跪坐在那里等待发落,等待着那人对自己的审判。
很快剧烈的疼痛便占据了右半边面颊,谁知那人手收起的动作逐渐交织在了领口。
他的领子被提起,随后是略微粗暴的将他的脸抬起的动作,他没有一丝力气去反抗,任凭完整的脸庞暴露在那人的眼中。
他将眼睛闭上,等待着那人对自己最后的审判。
已经完全干的唇瓣覆上一片温热。
他们交换了一个血腥味的吻。
…………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他依旧独自一人坐在竹林小院之中,静静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唯独一直陪伴他的 是冰冷的有些过了头的月色。
本田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清酒。
今晚的月亮依旧是那么明亮而皎洁,隐约间似乎有玉兔在上面捣药,清澈的微光肆意的倾泻,如同那年盛世竹林里温柔的侧脸。
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