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将近除夕的冬夜里，寒风吹动树枝的声音格外清晰，窗户上都蒙上了一层雾。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待在家里取暖，还有一部分，则是出来同朋友一起热闹。

晚上十点的时间，一所规模不算很大的酒吧里。

二十来岁的男孩坐在高脚凳上，手握着一杯鸡尾酒，但只是轻轻摇晃，没有要喝它的意思。

他听着旁边那些同样坐在吧台前顾客的闲聊，只觉得心里更加烦闷，似乎快要透不过气来，比夏日更加难耐。

直到肩膀上突来的重量和温度，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去，却怎想，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先一步开了口，她的声音相较于长相显得稚嫩，却又不失活力：

“斯衍，看到姐姐都不打招呼的吗？”

孟斯衍抿了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又看向面前的女生，勾起了一个浅笑。

“挽昔姐。”

随后，他轻轻把视线移到了她身旁的女孩身上，即便手心的汗早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

“…姐姐。”

站在顾挽昔身旁的余想，从刚刚见到他开始，视线就没有移开过，他这突然的打招呼，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余想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男孩，心情有些难以言喻，只是笑着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一直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暗示。

你是他姐姐，你得表现得关心他一点。

伴着高跟鞋的踏踏声，余想朝着孟斯衍旁边的位置走了几步，像以前一样熟络地用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姐姐说，我好去接你啊。”

“…太忙，忘记了。”

顾挽昔坐在另一边的位置，看着面前这个褪去青涩和稚气的好朋友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太会撒谎啊。

余想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过于生硬和尴尬，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再开启新的话题。

孟斯衍低着头，看着女孩，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比姐姐高了很多了。

没有过多地去感慨过去那些回忆，孟斯衍拿起放在吧台上的手机，站起了身，余想见他这样，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朋友在外面等。”

看他态度这么坚决，余想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而后挽着顾挽昔的手臂走了。

街道上的空气虽然带着冬日的寒冷，但跟酒吧里面的闷热和烟酒味比起来，还是清新多了。

孟斯衍就着冷风，靠着栏杆，不知是想吹去那份迟迟未消的烦躁，还是喝完酒后的些许醉意。

余想一开始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一如从前。

她试着撑起笑容，学着大多数姐姐对自己弟弟妹妹的口吻，语气温柔。

“…小斯，不打算回家看看吗？”

“不了，过几天我就回学校。”

他倒是拒绝得果断，手放在衣服口袋里，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余想。

尽管碰了壁，余想却并没有表现得很生气，依旧是那副熟络的语气。

“快毕业了吧，是考研还是…”

“别问了。”

他这一次没有给她多说几句话的余地，立马出声打断她的话，仿佛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暂时没想过，问了也没用。”

女孩就如同被电了一下那般，把自己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缩了回来，不动声色，微微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孟斯衍见她这副模样，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扭头看向对面的街道，仿佛没在跟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

“我朋友来接了，先走了。”

余想轻轻点了点头，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再次抬起头时，男孩已经走远了。

晚风有些凉，吹进她的围巾，带动她的发丝轻扬。

她就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都没有离开一步。

在她看不到的一个角落，男孩透过车窗，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离开。

坐在驾驶位的林祈远透过后视镜，把他这一举动看得一清二楚，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回去，还偷偷摸摸的。”

“我不敢回去。”

仅仅五个字，淡淡的，孟斯衍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有那紧攥住衣角的手于无形中出卖了他。

林祈远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找不到词来安慰他，只能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好歹，也是曾经待过的家吧。”

孟斯衍没有接话，看到窗外对面街道的女孩已经顺利搭上了出租车，他才转过头来面对着林祈远。

“你知道吗，我一看到她，

“那一年发生的事，就会自动地跳出来，

“像是要把我勒死，喘不过气来。”

.

“时间不会将一个人的伤痛彻底抹去。”

“他只是刻意忽略，又或者早已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