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立春还有最后三个小时,很快一切又重新开始。
温澜把属于自己的琴房上了锁,伴随着钥匙与钥匙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幽深的过道里回响着,一切寂静而又死寂。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自己,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握在手中的钥匙不再发出声音。
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忘了关窗,二月的风被吹进昏暗的走道,风不再像冬天的一样凌厉。
温澜依靠着窗棂无声的望向窗外,那棵枯树依旧死气沉沉终究还是走向了凋谢,那自己呢?
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如葱的手轻轻抚上,再把窗关上看着自己的倒影叹息。
春天来了可是灵魂好沉重,拖不动。
不知何处的琴声夹杂着清风,那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及,又似乎很亲近,缭绕耳际。
琴声回旋着,犹如来自世俗的污垢,厌倦的尘世和无止境的黑暗与孤独。
孤独真的会吞噬一个人,在每个深夜里,逃不了的罪,就像突然之间流泪不知道为什么。
温澜顺着琴声远去隐匿在黑暗中,本就是深陷在淤泥里的人,即使春天来了,又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的,对吧。
温澜跟着琴声来到间琴房,只有钢琴旁边昏黄的小灯照映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眉目清秀,山水泼墨一般。
温澜站在门前隔着玻璃覆上他的背影,萧条得不像个男孩子呢。
从他指尖流露出来的琴声神秘,寂寥,幽怨。
像穿过黝黑漫长隧道的一阵风,又像黑夜峡谷里的树叶窃窃私语,有时又带点尖锐让人心头一紧,有时又呜咽不决让人惶恐。
如同那只频率有52赫兹的鲸,永远是孤独的。
一个人活在深蓝的大海里,唱歌的时候没有人听见,难过的时候没有人理睬,喜悦的时候没有人分享,伤心的时候没有人安慰。
因为他的频率是错误的,温澜同他一样。
被绝望击中,大家都说还有明天,但是我不觉得明天会有什么变化。
温澜瘫坐在地上被所有的温柔包围着,光影交错,远处的山峰沉默不语。
一下子毫无力气,所有被压下来的悲伤从全身每一个缝隙里冒出来。她的嗓子好像被狠狠地掐了一下,拼命抑制自己的悲痛,发起奇怪的呜咽。
她很好啊,一直都很好。
她这么多年,能面对从小到大招人讨厌的特质。能面对不断地失去。面对她喜欢什么,什么就会逝去的悲痛。
她靠一把承载着对自己未来所有幻想的大提琴,习惯了所有的悲痛。
她的乐谱里溢出温柔的调子,字里行间,如雕如刻,全是对未来不可动摇的希翼。
温澜很好,一直都很好。
她看过秋日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原野,会想起冬天小房子被雪落幕的温柔荡漾的炊烟。想象它的淡淡的惆怅,温柔,治愈。莫由来地黯然惆怅,后来渐渐感知其温柔,又发觉它是如此的治愈美好。
然后这些像潮水般退去,早到的春风透过缝隙一次次涌上来,将她包裹着沉闷打击着胸口。
这首曲子快要结束,温澜起身抬眸看到那个少年隔着玻璃,把他们之间唯一阻断的门拉开。
他眼睛清清亮亮的,像是聚了汪水,倒映着潋滟月光,“你好,温澜。”
温澜对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很不惊讶,仿佛好像就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气氛熟稔,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温澜和他一前一后走出这栋楼,站在枯树下他说,“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