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给一旁的英语老师递去眼神。
这位英语老师毕业刚两年，年纪轻轻，性格开朗，又一视同仁，平日里能跟学生打到一片去，是班里最受欢迎的一位老师。
唯独班主任嫌他不够稳重，但男老师都是一笑了之，也避免与其相争。
不想今日，却像看不懂眼色一样，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愣是不肯走！
“何老师，你先……”
不等班主任说完，江叙年便先打断道：“同学说，吴老师喊我过来？”
有这回事吗？
班主任一愣，想这大概又是班里哪个屁孩子在捉弄他，但这事可不能说，现在人都来了……
她把批改完的卷子递过去：“你把这些都发下去吧。”
班主任看着江叙年，她虽然他把读书的心思放到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也不喜欢他这次的改变，却也不得不承认，收拾了一通的江叙年俊秀极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
一边难受，一边心底隐隐又为之自豪。
这才是令她骄傲的学生啊！
江叙年接过，却问：“老师找楚婵，都说完了吗？”
班主任：“……啊？”
江叙年看向楚婵，语气平缓，又隐隐带着股掌控力：“你之前课间问我的题目，我想到了一种更简便的解答方法……”
别看他神色平静，内心却紧张得要死！
进门的第一眼就落在楚婵身上，确定她没什么事，这才压下心头的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跟班主任交谈。
楚婵抬头，视线跟他对上的同时，俏皮地眨了眨眼，同时，又悄悄往班主任那努了努。
那位咳嗽两声，果然发话了：
“江叙年啊，从今天起，你都不用给楚婵讲题了。你是要考清北的人，跟他们层次不一样，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把全部心思放学习上……班里其他同学那，我也会说，叫他们别来打搅你。”
性格向来绵软好拿捏的江叙年，这一次却没有应“嗯”，而是抬着一双漆黑的眼眸望过去：
“为什么？”
这一下，班主任更认定是楚婵带坏了他！
她冷冷地瞥了眼楚婵，讥讽道：“平常不肯好好学，成天就知道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看看——这次考试居然还作弊！真是无法无天了都！”
楚婵朝江叙年摇了摇头，想说没有，不想后者先将手里的试卷放下，又弯腰，去接那被揉成一团的卷子，在桌面上，用一种十足爱惜的姿态徐徐摊开。
他简单的将卷面扫了遍：“考得很好啊，所有我教过的题目都作对了。”边说，他眼底噙着笑，往楚婵那看了眼，“做得不错。”
“可是她作弊！”班主任见不得两人间的互动，立刻气势汹汹地反驳，“我没有这种用不良手段获取好成绩的学生！”
江叙年慢慢地抬起头，说了句楚婵也曾说过的话：
“吴老师，你有证据吗？”
连番被质疑，尤其这次还是自己最中意的学生，班主任恼火道：
“证据？这次测试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个成绩，根本不可能是她自己考出来的……”
“是她自己考的。”
江叙年说，声音不响，却不容易忽视。
他把楚婵的卷子放在桌面上摊开，见到褶皱处，俊秀的眉轻轻皱起，用手小心抚了抚，说道：
“这道，这道，还有这道……都是我跟她讲过的题目，她全部答对了，简答题最后一题的最后一个小问，这里我没讲，她会做错也可以理解，不过也已经很厉害了。”
“吴老师，楚……楚婵最近的学习都是我在负责，她不会，也不需要作弊。”
“我相信她。”
班主任猛地抬头看着江叙年。
那神情震惊的，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你……你想着她说话？”班主任的表情有惊讶，有痛心，还带着点说不出的恍惚，好似透过江叙年，正看着另一个人。
“我还是晚了一步，她又把你带坏了是不是？”
不然，平常那个无论她说什么都是点头应下的“乖学生”，又道哪里去了！
又。
楚婵敏锐的抓住了这个词，江叙年应该也发现了，眉头一锁，又很快展开，他条理清晰地说道：
“吴老师，楚婵这个成绩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如果她说她是作弊的，分数不作数，那我的也别算了。”
他顿了顿，神色依旧，但这个向来温和的少年，在语气里却莫名添上了一丝狠意：“高中以来，我所有的成绩都不要算了。”
从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不曾跟楚婵交流过，但在这一刻，他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并压着一身的荣誉，只为还楚婵一个清白！
【你家小男友，还是第一次表现得那么帅。】十一悄悄说。
“是啊。”楚婵眼梢弯起，满是甜蜜地看向对方，“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得那么好。”
一开始江叙年过来，她只当是对方会找个理由，让她快点从其中解脱，没想到，对方为了她直接跟班主任杠上了。
江叙年还在说：“吴老师，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也很敬重你。但未来要报考哪里，我又该有怎样的交际……这些我都有自己的考量，请你不要过多地插手。”
班主任所有的坚守都在这一刻溃败。
她颓然地跌落在座椅上，目光涣散，连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有了散乱地痕迹，她无力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很早的阻止了，为什么结局还是……”
快四十岁的人，好像一下子老了。
可怜极了。
江叙年却没有心软，而是第一次，用强硬的，男人的语气继续为楚婵正名：
“她没有跟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她很勇敢，从那群人手里救过我。”
“她也没有跟二班的齐云蔚交往，因为……”
江叙年顿了下，目光灼灼之间，又噙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这世间的光彩全部汇聚他的眼里，他冲着楚婵伸出手：“楚楚，来。”
楚婵乖顺地把手放上去，少年紧紧握住，而回头，他又一字一顿地对班主任说：
“她正交往的人，是我。”
“就连这份卷子，也是她为我写的。”
听见了吗？
——心底的那棵铁树，开花了。
江叙年说完这句，便牵着楚婵，跑了。
当然，走之前也没忘记把试卷带上。
午休还没开始，不少人在走廊上遛弯，都见证了这一幕……
“刚跑过去那一男一女是谁？”
“什么？江叙年和楚婵？”
“卧槽！那么浪漫的吗？演偶像剧呢？”
……
不过，再浪漫的偶像剧都是要回归现实的。
一个小时候，两人再度回到了办公室——这次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一同待在里面的，除了两位老师外，还有楚婵妈妈。
事情不小，双方的家长都联系了，只是楚婵家到的要稍快一点。
楚妈妈过来，就见两小孩站在一起。
她心理咯噔一下。
——还真给她说中了，早恋！
但再瞥一眼，女儿旁边那男孩子长得真俊，别说，两人站在一起还挺协调的，可看着看着，楚妈妈心理又有些惆怅……
虽然女儿说过会“骗”个学霸回来，但学霸有长那么好看的吗？不是说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才会打开另一扇门吗？
这个该不是……
正猜来猜去地，就听教导主任介绍说：“这位是江叙年同学，考试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好学生，楚婵妈妈，今天过来，是想谈谈两个孩子交往过密的问题。”
同一时间，楚婵偷偷拍了江叙年一下：“叫人呀~”
江叙年一愣，老老实实地问候：“阿姨好。”因为害羞，声音还有些飘。
“好，好……你也好……”
楚妈妈恍恍惚惚的，许久才回过神来——女儿真是真找了个学霸回来，货真价实的，不是徒有其表的小瘪三！
她朝楚婵递去个赞许的眼神：女儿啊，你可真能干。
楚婵亦朝她笑了笑。
三人凑在一起，气氛竟然是异常的和谐，这是家长对待早恋应有的态度吗？
不对吧！
教导主任忙咳嗽着打断，严肃道：“今天楚婵的班主任意外发现两个人在交往，我们学校方面一向是禁止学生早恋的，毕竟两人现在都高三了，在最关键的时期，不能被影响了成绩……”
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最后问楚婵妈妈：“不知，您怎么看？”
她能怎么看啊？
女儿的早恋对象学习好，长得也好，看得出来也是个讲礼貌的，就这段时间，她都看到女儿私底下朝人动手动脚好几次了，对方都是脾气很好地按住，回头虽然很轻地摇摇头，不准她那么做，但看女儿的眼睛里全都是轻快的爱意……
她满意得不得了好么！
咳咳。
但在这里，显然是不能这说，楚妈妈朝女儿递了个颜色，回头一本正经的问对方：“这两个人交往多长时间了？”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教导主任摇摇头。
楚妈妈又问：“那两人交往期间，成绩这些都有没有退步？”
教导主任想起这件事被发现的导火索：“没有。”何止是没有退步，其中一位还进步迅速呢！
楚妈妈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教导主任，故作疑惑地问道：
“那你们在反对什么？”
教导主任被问得懵了一下，回过神来，又是据理力争地反驳：
“楚婵妈妈，话不能这样说，学生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虽然现在还没造成不良影响，但总归是个隐患，何况校规里也是不允许学生早恋的……”
楚妈妈给面子地全部听完，才又说：“老师，你说的我都懂，高三很重要，要抓紧这最后冲刺的一年，但要求完全闭关，平常连个兴趣爱好都不能有，这跟坐监牢又有什么区别？”
教导主任听着差点想喷血——
这早恋和一般的兴趣爱好，能一样吗？
楚妈妈还在语重心长地说：
“读书读书，这最重要的是从书里学到知识，学会学习，不是叫人一味地读死书，学过之后，适当放松一下，不是也很正常的嘛~”
“现在他们只是在一起学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甚至给其他同学树立了互帮互助的学习模式，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年轻人，现在正是想法许多的年纪，碰到不同的思想，不要一味去堵塞，可以试着沟通疏导……”
教导主任被楚婵妈妈说到一愣一愣的。
想来也是。
楚婵的父母也是高中时期谈的恋爱，那时候楚爸爸不止是个学渣，还是个瘪三，高二那会瞧上了楚妈妈，为抱佳人归，他硬生生跟那群狐朋狗友做了了断，从此好好学习。
只不过，当时的环境比现在更为严格，两人偷偷摸摸，遇到的挫折不少，还好一路风雨同行坚持了下来。
这才又今天的“楚婵”。
江叙年听到她这番说词，有些意外地看向楚婵，楚婵便悄悄地朝她咬耳朵：“我就说我妈妈很好说话的，不用担心。”
江叙年的脸有些红：“谢谢。”
背地里，楚婵悄悄朝她妈比了个“大拇指”，收到对方一个得意的眼神。
教导主任见楚妈妈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实在说不通，索性也放弃抵抗了：“等江同学的家长到了，你再和他们说吧。”
回头想想——
也对，自己女儿是早恋里受益的那位，自然是不反对了。
楚婵偷偷扯了扯江叙年的衣袖：“你家会来谁啊？”
江叙年想了想：“大概是我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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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十分钟，江家的人也到了。
来的是个瞧着三十出头的男人，身量，肌肉，面容乃至眼神都刻着坚毅二字，正面走来，隐隐还有一股血煞气。
他藏得挺好，但还是被楚婵发现了。
那位进来，不顾在坐的老师家长，首先朝江叙年看来，开口就要说什么，江叙年摇了摇头，示意先别管他。
楚婵看得清楚，那是个“二”的口型。
二什么？
二少爷？
她的小男友家里似乎不一般，虽然早就发现了，但现在看来似乎比她原先想象中，还要厉害一些。
不过这位，从头到脚看不到丁点和江叙年相似的地方。
楚婵回头看江叙年，揶揄道：“这位……是你哥？”
“不是。”江叙年摇摇头，“是我哥哥身边的人，他今天大概有事在忙……”说到这，他的语气有些迟疑，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他来和我哥来，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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