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兴第一次来到韩国,还是17岁的时候。
17岁,可以用来形容的词无非就是鲜衣怒马,挥斥方遒,风华正茂,朝气蓬勃——不染世尘的眼睛看见:全世界尽在我的手中。
这就是少年,这也是张艺兴。
小小年纪就要独自一人走出国门,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是去读书,从跨进公司的那一步开始,他的求学正轨,就被迫停留在高中课程阶段。
他会走上另一条道路,光辉璀璨,所以常常看不见,左右皆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跌的粉身碎骨。
将母亲担忧的眼神甩在身后,彼时的张艺兴,横冲直撞,一往无前,不懂韩语也不谙礼节,在公司沉闷拘谨的气氛中,他这棵外来的小树对命运懵懂无知,偏也能抽枝发芽,茁壮成长,随时都笑着闹着,露出两边深深酒窝。
却忘了,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老师、没有同学,在异乡的土地上,可再没人会提醒他:你做错了,或者,你该怎么做。
“新来的那个中国小子,太嚣张了吧。”
不知不觉间,不止韩国练习生,连领导层之间都开始传出关于张艺兴的流言。
他不是公司唯一一个中国人,但却是其中最不“懂事”的一个。
“他怎么可以直接走进练习室?难道他不知道公司练习室都是要预约的吗?”
“他刚才又没向你鞠躬?怎么搞的,难道他不知道你比他早进公司吗?太没礼貌了吧!”
“他到今天都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真是搞笑,我就在面前说他坏话也不知道?难道他都不去上韩语课的吗?”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每天在宿舍里炒奇怪的东西,弄得满屋子都是油烟味,难道他不知道那味道很呛人吗?”
难道,难道,难道……
是啊,张艺兴他,确实不知道。
他的成绩一向不好,在语言方面更没天赋,韩语课去了几次,第一节还好,到第二第三节,越上越迷糊,看那些圆圈竖线,怎么都分不清。别人跟着老师读,他也读,但就是记不住。
后来干脆放弃,坐在椅子上转笔,自顾自发着呆,把一堂又一堂课,像高中那样,混过去得了。
他还是更喜欢音乐和舞蹈。
只是韩语听不懂,他的日常生活难免会遇到麻烦。
每次去公司食堂点餐就是他最窘迫的时刻,平日兴高采烈扬起的嘴角也耷拉下来,他局促地跟随人群移动,想吃砂锅鸡套餐,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每次用手指着餐牌比划。
有些时候人太多,店员没看清,就随便问他一句别的菜名。
他不明其意,只能愣愣点头——结果拿到手,往往是另一份菜。
真生气啊……
他不想吃杂菜饭嘛……
炸酱面啥的都好,怎么偏偏就是他最讨厌的杂菜饭?
又一次点错餐,张艺兴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扒拉着眼前的午饭,肚子饿到不行,却始终下不了口。
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孩坐到他对面,眉眼细细长长,嘴也小小的,削尖的下巴,精致到不像男孩子。
很面生,没见过——张艺兴有气无力地想着。
小孩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尴尬地一笑,以为自己打扰到这个皮肤白皙的小哥哥了。
这一笑,他原本略显凌厉的眼睛弯成月牙,倒和张艺兴见过的其它韩国人不一样,羞涩又可爱。
张艺兴瞄见小孩餐盘中的饭菜,正是与他擦肩而过的砂锅鸡!
方才还蔫蔫的少年顿时打起精神,他用拙劣的韩语开口:“这,这个……名字?”
小孩反应很快,脱口而出:“吴世勋。”
张艺兴困惑地歪头,学着对方奶声奶气的发音:“吴……世……勋?”
小孩看他手指的方向,这才明白是在问菜名,连忙摆手,改口道:“不不不,吴世勋是我的名字,这是砂锅鸡套餐!”
“吴世勋?”张艺兴只能抓住这三个字的发音。
“是砂锅鸡套餐啦……”吴世勋无奈地一遍遍纠正,才让这个糊涂小哥哥明白吴世勋是自己的名字,而砂锅鸡套餐才是这道菜的名字。
折腾了半天,张艺兴的杂菜饭早就凉了,更加难以下咽。他刚学会砂锅鸡套餐的韩语发音,想了想,准备把可恶的杂菜饭倒掉,重新再买一份午饭。
吴世勋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那个,你吃我这一份吧。”他把自己的砂锅鸡套餐推到张艺兴面前,再把张艺兴那份凉透的杂菜饭拿过来。
“我还没吃过,很干净,你吃吧。粮食很珍贵,不要浪费……”吴世勋絮絮叨叨说着,乖巧的把筷子拿好,双手合拢表示对饭菜的感谢,倒显得比大他三岁的张艺兴成熟稳重多了。
张艺兴听不懂小孩在说什么,但从对方的行为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吴世勋和砂锅鸡套餐,是韩国最好的东西。
他默默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