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坊间最善舞的女儿死了
烟城就该有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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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忱走下台时,脸上盈着笑意,换下戏服,用水洗去脸上脂粉,回到最初的样子。
她对着镜,梳着青丝,看着镜中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见着小少爷就这么高兴?”师娘向来对善忱好,接过她手中发梳帮她绾起长发。
和从前一样,范家老爷子来到了后台,准备和善忱师父喝几盏淡茶,至于酒嘛,他孙子不在的时候还是会小喝几杯的,毕竟要聊的是心事嘛,这么多年了,不以酒起头,都觉得怪怪的。
师父为了庆祝范家小少爷的归国,特意早早上街买了壶酒,看来现在是要自己喝掉咯。
范家老爷子看师父一身包公行头没换下,老顽童心理作祟“呦!这开封的包大人还没舍得把行头换下呢?”他轻车熟路地走到用来接待贵客地椅子上脱下了防寒的大衣交到了范丞丞手上,范丞丞再挂到了一边的衣架上。
“可不是为了招待您吗?”两个老爷子坐在一起,互相调侃总是两人谈天的开始,善忱师父笑盈盈地卸下帽子,走到洗脸的水盆边,弯腰捧起水,洗去脸上妆容,又拿下架子上的毛巾掖掖脸上水珠。
“善忱,去沏碗茶!”坐到范老爷子对面,往里屋喊了声善忱。
善忱听了正想起身,却被师娘按下。
“好好装扮装扮,姑娘家家素面朝天多不像样子,茶我替你沏了你端去便是。”
“谢谢师娘!”
“小点声儿!”
善忱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长得好看,这点是善忱最明白的,但她不喜欢自己眼角那颗痣,眼泪落下总会经过那里,师娘说,长痣的地方,上辈子被心爱之人吻过,善忱心想,上辈子的心爱之人真不会挑地方。
一时间愣了神,一手拿着胭脂,一手拿着染唇纸不知如何是好,“愣着干嘛,这也要我来帮你吗?”一旁沏茶的师娘走过来点了点她的脑袋,“瞧你那样。”
“怎么,我们小扇子也有了心上人?”一旁刚唱完戏的戏子走过来调侃善忱,看着善忱,“莫不是范家小少爷?”
善忱被人戳中心中事,耳根爬上粉红,抿了抿唇,照了照镜子,把胭脂放下,“你可别瞎说。”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皱,端起一旁刚沏好的茶,茶还冒着热气,缓步走去前房,茶面却不动涟漪。
“师父,热茶。”她把茶端到了茶几上便退了去,抬首间瞥到了范丞丞,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汇,他便偏了头去,待善忱转过身去,才将头偏回,看她小步轻去。
范老爷子好似注意到了范丞丞的眼神,“怎么,认不出来了?人小扇子呀,你小时候和她玩得可好了,不过她现在越长越标致,曲儿也唱得好,认不出也正常。”
范丞丞被老爷子的话唤回了心,呆愣愣的点头。
一旁的范家大哥,范泽,碰了碰祁丞的手,“什么时候的事?”
范丞丞抬起头,算了算,“那都有五六年了。”
范老爷子喝了口淡茶,“我们小扇子多大了?”
“时间过得还真快,她都有十五六岁了,当年门口捡着她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讲,现在都到出嫁的年纪了。”
“有没有找个好人家?”
师父像是被提起了什么难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戏都爱听,可,哪户人家愿接受一个戏子呢?”
范老爷子转头看着站的笔直的两个小孙子,挥了挥手,“你们出去走走,你们在这儿我都不能好好跟我朋友讲话。”
范老爷子虽上了年纪,可心还如孩童。
范泽只得一笑,把范丞丞拉了出去。
戏班子的布局没什么变化,范丞丞靠着少时记忆走到了后院,他指着那边一座小房子吗“那儿是练功房,下雨天,他们在那儿练功。”
“你还挺懂的吗!”范泽忍不住调侃“是那个小戏子告诉你的吧。”
范丞丞微微点头,开口“她有名字,叫善忱。”范泽识相地离开了。
掏出口袋里的怀表,这个时间善忱应当在练功,范丞丞已经好久未与善忱一起,可脑海里还是一直有个模糊的声音在提醒他,善忱此刻在练功房,身披红衣,却唱着男角扮演的《霸王别姬》。
他启步向那扇门半掩的木门走去,靠近,听到却是在基础不过的唱段,声音也不像是善忱,他向后退了几步,把怀表收进口袋。
“丞······范丞丞少爷?”善忱端着脸盆和毛巾,走来见到那穿着西装的背影,原想同而是那样,直接喊出那个名字,可又想如今两人身份差异,礼教告诉她,此时,她应当恭敬地称他一声少爷。
范丞丞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了身,可那陌生的称呼还是让他的心作痛。
“少爷是不是忘了路,误入了这练功的地方?”善忱见范丞丞不语,“那等我把东西给里面的师姐送去,再把少爷您带出去。”
“不,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少言的小少爷终是开了口。
善忱迈向屋子的步伐一顿,却被她处理的极好,未被察觉,走到屋里,对屋里练功的师姐嘱咐了几句小心受伤的话,便掩了们走了出来。
范丞丞一直眼神跟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间多了几分端庄,从小竹板下练出来的身段,走路无声,步子轻盈,小脸生的白净,长大后更显得俏美,那曾闪着星的眼睛,如今也会把人吸引。
“少爷莫不是在说笑,你我之间的关系可不许在见了几面后便如此亲密,范小少爷也不必亲自到这来寻个戏子。”
善忱走到范丞丞前面,留给范丞丞的不过背影,细风轻轻拂动她的裙摆,“小少爷跟我来吧。”
“小扇子······”范丞丞情急之下喊出了那个名字,他明明的看到了善忱步伐骤停又加快。
那边,善忱又红了眼眶,长那么大泪窝子还是浅,可师娘说到了这个年纪,女孩都会为一个人哭,那个人不一定是她最初喜欢的男孩,但一定是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