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都听说了吗?前几日在皇宫里头放火,烧伤了皇后娘娘,又带着私兵逼宫造反的那个二皇子,又活过来了!”
“真有这事儿?”
“那个二皇子,不是说自觉无颜面对祖宗,畏罪自杀了吗?”
“对啊,前几日不是还办了丧仪吗?听说还是鉴察院亲自去收的尸呢。”
“诸位有所不知啊,我家哥哥就在那范府里当差。”
“害,这事早听你说过八百遍了,快说重点!莫不是那范大人在皇宫里又遇见那逆贼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说出来都吓死你们!范家的小范大人,前几日不是救驾有功嘛,被咱们陛下封了大官,又赏了好些个好东西。可事情奇就奇在,,”
说罢,那人呷了一口茶水,眼睛偷偷摸摸地往四周一瞟,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奇就奇在,那小范大人打那以后就一直没回府里,直到昨天,,”
“快说快说!昨天到底怎么啦?”
那人微微一笑,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昨天半夜,小范公子回来了,人憔悴的厉害,一点儿没有受了封赏的高兴样儿。我哥说,他带回来一个人,虽然是马车拉进去的,看不真切,可他不小心偷听了大人和王大人聊天,那人却是是二殿下无疑。”
“切,我还当怎么了呢,白吊人胃口,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编的。”
“就是,散了散了。”
一阵哄闹过后,小茶楼又恢复了安静。
没人注意到,深巷里今日又多了几具尸体。如今心思全在李承泽一人身上的范闲,更不会发现自己家里少了一个看门的仆从。
身处八卦中心的范府,却没那么容易就能安静下来。
范建刚下了早朝,来不及和同僚门生闲谈寒暄,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范府的书房里,哪里还有一点书礼世家的风范,乱的就像个菜市场。掐好了时间赶来书房仔细跪好的范闲,赶来为哥求情的范若若,特来保护作者安全的范思辙,三个人把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的范建团团围住,叽叽喳喳闹成一片。
“够了!你们都回去,别在这瞎闹,让范闲留下!”范建被吵得心烦,袖子一挥,呵斥道。
“爹……”
范思辙被吓的不敢言语,可若若还不死心。
“快走!”
书房随着又一声怒喝,重新归于寂静。
过了良久,范建才深深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说道:“范闲,你糊涂。二皇子现在是起兵造反的逆贼!你救他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包庇反贼那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勾当!”
“我知道,等他醒了,我就去进宫见陛下,这件事不会牵连到范家的。”
“我说这些不是怕你牵连!”范建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想和郭攸之交流交流家门不幸的那一天。
“你就没想过,你现在把他救活了,然后呢?去帮他跟太子夺权?他如今是逆贼!这是已经全庆国百姓都知道的事儿了!就凭这身份,储君必然无望!到时候太子上位,你如何自处!”
范闲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他直直地盯着范建的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已经想好了,等他好起来,我们就一起离开京都。或是四处游历,或是回到儋州,京都的这一切,我都不想再管了。”
“二皇子那样的人,心思狡诈,志在皇位!怎么可能和你游山玩水?他多少次想杀了你?你都忘了?”
“我会一直等,等到他想和我一起走的。”
撑起跪得麻木的膝盖,范闲就在范建一脸担忧的神情里,离开了书房。
李承泽还是没醒,沾了血污的衣裳早被换下,隔着纱帐看去,整个人仿佛和之前那个,游街读书尽享京都风雅的,意气风发的皇子殿下没什么两样。
可若凑近些看,很多东西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了。范闲用温热的指腹默默地抚摸着那人尖瘦的小脸,原先捏起来手感极佳的双颊,现如今微微地向内凹回,浑身上下瘦得仿佛仅剩一把骨头。老实说,现在的李承泽简直瘦得脱了像。
这样的李承泽,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范闲,他曾经那么真实,那么决绝地死在他的面前。
他曾经抱着李承泽的尸体,在皇子府里,整整待了一天一夜,那是他一生的梦魇。范闲默默地感受着怀里的人从温热到冰冷,从柔软到僵直。
他只是一直抱着李承泽,不愿意放手,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被泪水浸湿的的衣衫黏糊糊得贴在李承泽不再跳动的胸膛上,那人却再也不会跳起来冷嘲热讽地抗议了。
时间也好,局势也好,甚至自己的生命,仿佛在那间空旷的寝殿里,都显得不再重要了。他怀里抱着李承泽,紧紧的拉住他,仿佛在弥补自己曾经放开过的手。
只可惜李承泽再也感受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萍萍带着五竹来了,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范闲只听到了一句。
“我去了太平别院,在那儿找到了能起死回生的药。”
在那一刻,范闲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
吃了那丹药,李承泽虽然在一天天消瘦下去,可总算终于拥有了一点儿温暖的人气,不再那么冰冷了。
后来慢慢地,李承泽开始有了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和呼吸,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而去了。
总有一天,他会醒来。
“你再不醒来,我可要给你剧透红楼了。”贴在李承泽的胸膛上,范闲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着
“别…别剧透。”那温热的胸膛微微振动,范闲听到他的头顶上传来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