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自小便有心悸的隐疾,只是师承费老后修习得当,很久没感受过这种陡然心悸的痛感。不知是否因在军营劳心伤神所致,最近的心悸感愈来愈浓烈,间隔周期也愈来愈短,令范闲隐隐觉得惴惴难安。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极为准,可男人的第六感来了却是比女人还要锐敏几分。
范闲将暗卫传来的信条以烛火为引燃之殆尽,面上带有别人看不穿的讥诮,内心波涛汹涌一阵强烈的心悸随之袭来,竟生生的喷出了一口血水。
“元帅可是身体不适?末将这就请司军医前来为您诊治。”
“不必,我无碍,莫去叨扰司军医。”
“末将听命!”
听到守帐之人的应答,范闲才算放宽了心,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腥后疲惫的闭目养精,细细的理清心中的乱麻。
难怪近日的几场仗打下来愣是将先前的优势消磨殆尽,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枕边人……更是防不胜防……
一年的相识,半年的夫妻,终究是我小瞧了你去,理理,我自认是世间唯一知你、懂你之人,不曾想自始至终我从未真正看透过你。
【今日隐疾可是又犯了?这是我为你亲手熬的汤药快些喝了,你这心悸属先天隐疾,需得好好调养。等夫君这次大获全胜,我必联系师父向他讨来药王谷的镇谷之宝为你医治,定让你与常人无异。】
“娘子亲手熬的汤药虽苦尤甜,为夫借娘子吉言,早日凯旋。”
范闲干脆利落的饮下极苦的药水,一把将理理痞痞地拥入怀中如常的打趣着,只是幽深的双眸深掩下复杂的情愫,在心中默念着:这段情……该有个了结了。
*
不出几日,庆、齐两国再次交战,此次战役直接关系着长达半年之久的边关战事的定局,是以,双方战士皆抱着视死如归的意念上阵对敌。
“家有父母老者出列!家中独子者出列!家有妻儿者出列!凡出列者守营,其他子弟兵随本帅出征!”
“吾等誓死追随大元帅!吾等誓死追随大元帅!”
“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尔等皆为我南庆好儿郎,让我们一起奋战沙场,不胜不归”
“不胜不归!不胜不归!不胜不归!”
范闲铿锵有力的誓词瞬间点燃战士们的激情,高昂的宣誓响彻云霄,更直抵人心。
这一战,鲜血将暗沉的地面染成了血色,哀嚎声与战马的嘶鸣充斥在整个战场,范闲俊朗的面容上满是血迹,手中的长刀已然挥舞到开始麻木,仍豁出去的拼杀,他们面对的正是北齐的主力军,若不是军中有内应,北齐断然不会如此准确无误的以主力对上欲带亲信偷袭的范闲。
所以,理理呀,你当真是绝情的很哪!
范闲所带的三千精锐在北齐绝对的人数碾压下,饶是有以一敌十之勇也损伤过半,即便顽强抵抗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对战终是在数十人将冰冷的刀刃架在范闲的脖子上而停止,南庆残余士兵为保范闲性命皆弃械而降。
这时从北齐军后方一娇小的身影与北齐将军上杉虎一道映入前方士兵们的眼中,不明真相的双方士兵皆是一愣,待来人走进止了步伐后,范闲才微微咧开了嘴角淡然笃定道
“你是北齐暗探。”
“没错。”
司理理二字既出,范闲的眼眸由开始的黯淡倏然有两束火苗跳跃。仅仅“没错”二字,他便听出了娇中带妖、柔中夹媚的风情,果然如娟娟泉水般美妙,只是不再沁人心扉,而是痛彻心扉。
这么多天如胶似漆的朝夕相处,外人羡慕不来的伉俪情深,难道都是假的吗?竟瞒他至此?!
“可曾爱过我?哪怕是一瞬动过那么点点真情?”
“我……不能。”
并不是肯定的‘爱’或‘不爱’,一句简短的‘我不能’道尽了含蓄心酸,也最为攻心。临了临了,司理理仍是将他的心绪拿捏的死死的,好似是他哪辈子欠了她,这辈子来还债的一般。
范闲缓缓的闭上了眼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低吟了句
“我懂,所以,我不怪你。”
虽喃喃细语,司理理仍是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含春美眸瞬间腾满雾气,快速转身不再面对他。他与她之间本就隔着灭族的血海深仇,她背负仇恨数年,带着算计接近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不仅手刃仇敌,更要颠覆这踏着她族人的血肉之躯所兴起的南庆王朝!如今,黎明就在眼前,她怎可因他的满腹柔情而心慈手软?
“上杉将军,这里便交给你了。”
“理理姑娘放心,本将军定会好好招待范大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