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就这样再次被赶了出来。
他现在就真如宠物一般,主人开心的时候,他便能守着,不开心的时候,随时会被赶出去成为流浪狗。
他抓着头发瘫坐在莫流苏的门口,无限的悔恨漫上心底,就如涛涛而来的洪水,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使劲锤着地面,似乎也只会用这种方式发泄怒火,他咬着牙,怨怪着自己,明知她的冷傲倔强,他怎就如此乱来……
一阵阵剧痛从手上传来,有血随着一下下的捶打染红了地面,房内的人突然猛地拉开门子,自高而下冷冷地瞅了他一眼:
莫流苏滚开……别在我门前碍眼……
他便灰溜溜地再次起身离开……
而他身后,那个女人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摸着地上的血迹,有些自嘲,莫流苏啊莫流苏,你终究还是不忍心,跑出来制止了……
她用帕子将地上的血擦干净,不知为何这个污了的帕子她却没有舍得扔,而是像还在闺阁时候那样,用丝线在上面绣上了一株大红的牡丹。
颈部的伤她也自己对着镜子处理好了,纱布缠在纤细的脖颈上,更显得她面容憔悴。
莫流苏坐在桌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这张脸突然又让人感觉那么的陌生,陌生地好像第一次见到时候那样。
可是她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只隐隐有点印象好像也如云星这般精致好看,她轻抚在眼角,那里好像曾经有个芝麻大小的美人痣。
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可那个笑却带了无尽的苦涩,田柾国爱她也只是因了这张脸罢了,若她还是原本的模样,她无法想象那人的漠视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多么可笑,他可以因着这个身子爱着自己,自己却不能用这个身子去爱他……
………………
有人砰砰地撞门,急切地似乎要将这房门拆掉。
莫流苏被从睡梦中惊醒,有些不耐地下床,门只打开了一条小缝,外面那人就扑了进来。
他浑身抽搐着,似是已经痛苦得无法正常站立,一冲进来便倒在了地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额头滑落,那张王子一般俊美的容颜,此时也因疼痛扭曲变形,他紧咬着下唇,已经有不少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金硕珍烟……烟……
他口中模糊地挤出两个字,莫流苏才突然记起这次离开之前,竟然忘记将烟给他留下。
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塞进他颤抖的唇间,点燃。
看着地上的人如同多年前见过的瘾君子那般,疯狂地嘬着手中的香烟,她突然皱了眉头,没来由觉得无趣。
这么丑的方式,可不是她最初想要的样子,只是当时为什么会一时兴起,选了毒品这种东西?
她将金硕珍扶到沙发躺下,又拉了条毯子给他盖在身上。
一直缓了很久,那人才勉强可以虚弱地开口:
金硕珍云老师……这烟停了怎么会这么疼……
莫流苏从另一个烟盒里面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吸了几口之后,才笑着说:
莫流苏烟瘾就是很难熬的,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戒不了烟。
金硕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他本想再问什么,可是看向那张笑起来毫无杂质的脸时,却又转而闭了嘴巴。
他答应过不疑她的。
看到金硕珍沉默了,莫流苏便又掀开被子回床上躺着去了:
莫流苏硕珍最近怎么不做饭了?号锡那小子做的饭难吃的要死。
金硕珍有些憔悴地笑了笑:
金硕珍我也不知道,最近精神很不好,总是犯困。
金硕珍你说,我是不是要冬眠了?
他的笑话总是没有什么笑点,可是莫流苏却笑了:
莫流苏是啊,都说硕珍吃起东西来像小松鼠,松鼠可是要冬眠的。
她笑了一阵子又似自言自语:
莫流苏看来我得给号锡买一些食谱看看了,如果硕珍一直冬眠下去,那我们岂不是要天天吃不好了。
金硕珍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虽是跟着大笑,却也没忘了驳她:
金硕珍哪能一直冬眠下去啊?松鼠也有醒的时候,你信不信明年开春我就醒了。
两人笑的好像两个小孩子,爽朗的笑声也似乘着风一般从半开的窗户传到了楼下。
楼底的桦树下站着一个男孩,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了浅浅的血痂,手背上胡乱地捂着几团纸巾,也早已被鲜血染得一片脏污,他的眼睛始终盯在二楼的窗口方向,那里隐隐能听到金硕珍的大笑中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嗔笑。
他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子斜靠在树干上,他听得出,莫流苏是真的很开心,不管与谁在一起,都比与他一起时要开心……
………………
一座大桥上,云星有些苍凉地望着宽阔的河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汽轮也都陆续停歇了。
她找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突然感觉希望变得那么的渺茫。
林子沐在她身侧站着,一直站到了华灯初上,也没见那人动一动位置,她揉着饿得咕噜直叫的肚子,有些抱怨:
林子沐你不用吃饭,但是我要吃呀,再站下去我就要饿死了。
云星转头看向她,笑容里有些苦涩:
云星为什么我连能看得到我的人都找不到?
林子沐很想拍拍她肩膀安慰一下,抬起手时却记起自己早已与她不同:
林子沐就是很难找的,我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直到后来我发现了自己的能力。
云星几十年?
她又将视线转回到河面上:
云星几十年,我的孩子们恐怕早就被她折磨死了,到那时候,我就算有了身体又有什么用?
林子沐突然凑过来:
林子沐那要不我为了你去死,把身子给你,之后我再重新找一副身子?
云星眼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希冀,她猛地将身子转向林子沐:
云星你说的是真的?真能这样吗?
林子沐却被逗得咯咯直笑:
林子沐想什么呢?我只是想逗你开心而已,我的执念早就散了,如果自杀就真的死了,以后这世界上就没有林子沐这个人了。
看到云星疑惑,她抬手撩撩被风吹乱的刘海,脸上的笑也变得悠远深邃:
林子沐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个女人有没有告诉过你,只有怨念和执念,才能化成我们这种东西……
林子沐不过,你是不同的,我都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把你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