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进来。”郭老师看了一眼名单，手里的笔停了下来。
这一年是2010年，德云社的招生栏上还是“性别：不限”，可是几乎全是男生来应试，这明显是女孩儿的名字，也是至今为止他见到的第一个女孩儿来面试。
“呦，小栾，这个女孩儿还跟你是本家。”于大爷瞧了一眼名字，和身旁正在做记录的栾云平打趣道。
“是么？”栾云平笑了笑，手中记录的笔停了下来，“师父大爷我给你们倒点水吧。”说罢，他起身出了桌子，门也碰巧儿开了。
“郭老师好……”一道稚嫩的声音伴着关门声传到了门后的栾云平耳朵里。栾云平刚要弯腰的动作顿了顿，转身看向那个进来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也看向了他。
空气顿时安静了。
“哥！哥！你听我解释！！”栾鸢转身就要逃出去，耳边听到栾云平：“你给我回来！”，刚碰到门把手的手又因为后衣领强大的拉扯力距之十万八千里，一只猫一样被栾云平拽到了场子中央。
郭德纲想到了前几天陪于思洋看的猫和老鼠。
栾鸢抬头和栾云平大眼瞪小眼，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试探性的轻声说道：“哥……”
“你来干嘛？”栾云平又好气又好笑，脸上仍绷着的样子看她。
郭老师，于大爷和高老板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这两个人。高峰更是打开扇子，后背往椅背上一靠，笑着看自己的搭档这难得的刚一回。
“学相声啊！”栾鸢见栾云平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看向评委席的几个人：“郭老师好，于老师好，哎？！高叔叔你也在啊！你好！”
全场人被这个姑娘逗笑了，郭老师笑着摆了两下手，栾云平后知后觉，把拽着栾鸢衣领的手放下，但仍然看着她，一嘴无奈的笑容，眉头皱着想瞧瞧这姑娘还能惹出什么幺蛾子。
郭老师于大爷来过一次他家，那一次栾鸢上学没在家，倒是经常来的高老板和孟鹤堂与栾鸢熟悉些。
真是把这姑娘宠坏了。
“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郭老师见到小朋友便高兴的很，语气也是温柔的很。
“栾鸢。忙趁东风放纸鸢的鸢。”
“你哥名博，你名鸢，家长是希望你们知识渊博咯。”（栾云平原名栾博）
“嗯对！”
“你几岁啦？”
“10岁。”
几个人又笑了笑，看见孩子是真的开心的。
“你今天来表演什么啊？”栾云平疑惑的问道，一边眉毛抬了一下，一嘴的北京腔给栾鸢一中她哥仍然在讲相声的感觉。说道要表演，栾鸢突然有些紧张，下意识拽住了栾云平的袖子，语气也不似刚才有的底气：“太平歌词……”
“哦好吧，来吧。”郭老师看出来她的紧张，语气更加温柔。笑的很慈祥，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白蛇传。”
“来我给你打御子。”栾云平拍拍她的手，从桌上拿了一副御子，又揉了揉栾鸢的头。
“哥你真好。”
“去！快唱！”
“来，我来查查你哥的作业。”郭德纲笑道。
“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
声音还很稚嫩，韵味儿却不错。郭德纲和于谦互相看了一眼，栾鸢就在那一秒声音抖了一抖，栾云平忍俊不禁，碰了碰她：“抖什么呀你。”
“包袱。”栾鸢中间还插了一句，接着极快的又回到了太平歌词：“东看～瑞～雪铺满了山岗～”
满足一人哈哈大笑起来，郭德纲已然满意的很：“好了好了不用唱了，这个唱完得唱到明天了。”
栾云平手肘顶了顶她：“哎，我不是教过你快板么？来一个？”
“呦，还会快板呢。”于谦笑看着栾鸢，栾鸢点了点头：“高叔叔来的时候也教过。”
郭于两人一起看向高峰，高峰摇了摇扇子：“我不是常去小栾家么，所以常见到小鸢，她自己喜欢快板我也就教了几下。”
“还说呢，那几次之后，每次回家她都缠着我要学快板。”栾云平看着高峰一脸找到了罪魁祸首的表情。郭德纲笑笑：“他可是打快板的高手。”
“我哥？”
“不是，是你高叔叔。”
“我就说嘛。”
栾云平：“啧，你什么意思。”栾云平憋着笑撇了撇嘴，把快板递给了她。栾鸢也就不客气，把所有会的打了一遍。
“行，行。那你回去等通知吧？”郭老师笑着把手上的扇子递给了栾鸢：“来，这个送你了。”
栾云平一脸震惊，另一边的栾鸢却特高兴的接过：“谢谢郭老师！”
栾云平又想到什么似的：“哎，谁送你来的？爸妈不都有事儿出去了么？”
“孟哥哥啊！”
整个屋子又哈哈大笑，栾云平咬牙切齿：“这小子……”
栾鸢鞠了一个躬，而后退出了门，栾云平看着她出去，叹了一口气。
妹妹出息了，她的表现比很多小伙子都好，又是正宗的郭门风格，估计收定了。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身旁的高峰合上扇子点了点他：“教的不错。”
“我一直喜欢听相声，她从小就跟着我听，知道我说相声之后就开始盼着我回家，你看看。”
“不错不错，有模有样的。”于谦对栾鸢的喜欢溢于言表，栾云平心中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她呀，就是人小鬼大，我有时候都说不过她。”栾云平摇了摇手，装作记录的样子，“师父咱们下一个吧，回头我找孟哥聚聚。”
“哈哈哈……”
栾云平望了一眼窗外，今年夏天真是太热了。
栾鸢出了门，整个等候厅的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毕竟女孩儿整个一天就见到这一个。栾鸢倒是什么都没管，蹦蹦跳跳的向门外走去，看到了远处向她挥手的孟鹤堂。
“孟哥！”
孟鹤堂让栾鸢坐了副驾驶，自己发动了车子，眼睛往栾鸢那儿瞧了一眼差点没给吓死。
“这……这是？”
是自己眼花了么？
“这个？”栾鸢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歪着头仔细端详了几秒，带着一丝骄傲的说道“郭老师给我的扇子啊。”
“嚯……师父可是很少很少给徒弟扇子的……”孟鹤堂伸手摸了摸，珍宝一样。
“对了，你没跟我说哥哥也在啊？”
“你说什么？！”
“我哥，也在啊。”
孟鹤堂差点错过一个路口：“栾队也在？！”
“嗯。”
“……今天记得来天桥接我……”
栾鸢明白了一点儿什么，有些同情孟哥。
“我会让你活着回宿舍的。”
“嘿！你！”孟鹤堂笑着点了一下栾鸢的头，“以后记得喊我师哥。”
“哼。”
“？”
……
“栾哥……”孟鹤堂露了一个小头出来，笑的俏皮，栾云平硬是把笑憋了回去，一边扣着大褂一边质问：“干嘛？”
张鹤伦很好奇的看着孟鹤堂：“你又破坏什么了？”
“……”
“他呀，”栾云平挑了一下眉，“破坏我家庭了。”
“嚯～”张鹤伦一脸奸笑。
孟鹤堂赶忙制止这东北爷们的邪恶猜测：“去去去！别多心啊别多心，我就是……带小鸢去参加德云社面试了而已……”
“小鸢？谁啊？”
“……我妹妹。”栾云平转身拍了拍大褂。
“……”张鹤伦拍了拍孟鹤堂的肩：“我去准备上场了。”
栾云平叹了一口气，看向孟鹤堂：“那儿坐坐？”
孟鹤堂知道栾云平是有话跟自己讲，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两个人坐的挨在一起。
栾云平简洁的一句话：“你认为女孩儿可以说相声么？”
“哥，我的搭档就是女的啊。”
“可是你这不马上要换了么？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男女相声局限多……”
孟鹤堂拍了拍栾云平的手：“我和张阿姨不再合作的原因不仅是这个，她自己有自己想干的别的事业，我们两个年龄代沟大所以……难磨合，你懂的。”
栾云平低下头想着什么。
“哥，这得看小鸢自己了。还有……你。”
栾云平抬头看他，右手拍了拍孟鹤堂的肩，仿佛有了答案。
过了没几天，栾云平就被师父叫到了书房。该谈的，该考虑的，他们整整谈了两个多小时。
第二天，栾云平回了家，栾鸢刚刚练好古筝下了指甲，见了栾云平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哥，你今儿怎么回来啦！怎么？你宿舍的饼哥终于忍不住把你撵出来啦？”
“去去去，你这张嘴还真是适合说相声，”栾云平揉了揉她的头：“走。”
栾鸢一个激灵弹了开来：“干嘛？”
“去报道啊，恭喜，你被选上了。”
栾鸢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后抓住栾云平的手：“诶？真的么？！”
“嗯，我跟爸妈已经说过了，我现在带你去见师父。”
“郭老师么？”
“嗯，还有于大爷他们。”
栾云平牵着栾鸢下了楼，往马路对面的汽车走去，栾鸢坐在后座，栾云平坐在副驾驶，驾驶位上是高老板。
“高叔叔好。”
“你现在得喊大爷。”
“啊？”栾鸢知道这是辈分，“你也叫高叔叔大爷？”
栾云平：“……”
高峰知道栾云平这是在逗栾鸢，竟然还被反将一军，哈哈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哥平时倒是不喊我大爷，喊我父亲。”
“去去去！”栾云平系上了安全带，嘴角却微微的扬了起来，谁叫这个搭档那么老不正经的样子。
栾云平家距离师父家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玫瑰园。
进了家门，已经有许多很站在大厅，众人看到他们三个更加毕恭毕敬：“高老师好，师哥好。”
两个人笑着摇了摇手：“你们好。”
郭德纲和于谦在对面，栾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站着，栾云平看着她忍俊不禁：“以后你们就是师兄弟了，跟他们站在一起吧。”随后松开了手，往郭德纲那边走过去，栾鸢和左边那一群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哥哥们互相望了几秒钟，乖乖的站到了一位大哥哥旁边，一群人安安静静的等郭老师说话。
其实也没多说什么，大概就是安排一下住宿，说明一下上课时间地点之类的。说罢，郭老师顿了顿看向栾鸢：“小鸢，我和你哥商量过了，你以后呢就住在我家吧，正常上学，等到假期再学相声，每天放学有时间就来后台听听相声熏一熏。”
“嗯。”
于大爷和高峰又说了一些，大家这才散了。郭老师笑着向栾鸢挥了挥手：“小鸢，来。”
栾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脸，小跑过去：“师父！”
“哎哎好闺女。”郭德纲拉住栾鸢的手，“我让他们出来给你认识认识。”
他们？
“出来出来。”郭德纲朝着二楼喊着，四个脑袋便冒了出来。
迎面走过来四个哥哥，栾鸢好奇的打量这四个人。
郭老师一一介绍。
“这个是我儿子，郭麒麟，这个是我外甥，王昊楠以后艺名应该叫王九龙，一个大林一个大楠，都比你大两岁。”
一瘦哥哥一胖哥哥，栾鸢在心里记了一句。
【orz那个时候的大林还是个瘦小伙子】
“这个是我干儿子，和我儿子一样的叫陶阳，陶云圣，比你大一岁。”
……好像还没我高……栾鸢点了点头。
“这个，是张云雷，是我二弟子，比你大六岁，是你师娘的表弟。”
栾鸢一一打招呼，几个哥哥很热情，郭麒麟笑着说道：“总算是有个妹妹了。”
“可不，德云社都成北京少林寺了。”大楠也吐槽了一句，被张云雷打了一下脑袋。
栾云平却是有些担忧，悄悄对郭老师说道：“师父我怕她会有些认生。”
“先住着看几天吧，到时候看情况，若是她住的不自在就让她和你住吧。”
“行。”
事实证明，栾云平多虑了。
他隔了一天来到师父家看小鸢，一进屋就看到这场景。
栾鸢从楼梯上大笑着跑下来，后面跟着陶阳也狂笑着，再后面是郭麒麟追着他俩：“哎！看我逮不着你们了还！还给我！！！”
下面是王九龙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望着他们：“鸢儿你和陶阳拿的什么啊？”
“大林哥的作业，一张画！”
“我要看我要看！”大楠顺手从小鸢手里接过大林的画稿，时隔一秒后大笑声仿佛能掀翻屋顶。
郭麒麟倒也不生气，只是这是有关尊严的问题，却是无奈大楠将画举了起来自己根本够不到，这时候张云雷来了：“咋啦？”
郭麒麟突然发现大事不好却也没有办法，大楠喊道：“大林的画！观赏观赏？”
“来来来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把家里闹的鸡犬不宁，栾鸢看到栾云平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定住了，另外几个人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一时间房子竟安静的诡异。
“……你们继续……”栾云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师父家竟是多余的那个，随后又看向栾鸢：“师父呢？”
“哦，在书房呢。”张云雷指了指楼上，栾云平道谢了一声便上了楼。
刚进书房，郭德纲正在写着什么。
“师父。”
“小栾？”郭德纲转身看着他，“你……今天怎么来了？”
“本来是怕小鸢不习惯……”他一脸的无奈，“看来是多虑了。”
郭德纲大笑了几声：“这丫头鬼激灵的，我和王惠都喜欢的不得了。”
“您不嫌她吵？”
“哪有，”郭德纲挥了挥手，“你别看她性格有时候大大咧咧的，办起事来可是很细心，”他举起笔点了点栾云平：“是个好孩子。”
栾云平笑了笑：“师父，这是最新的队伍分队，您看看……”
郭德纲仔细端详了一阵：“嗯，这样挺好。对了，传习社的汇报演出快开始了吧？”
“对，就在明天。”
“行，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带上栾鸢。”
“好，谢谢师父。”
栾云平走到大厅，看到几个孩子扭打在一起，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喊了一声：“小鸢，过来。”
栾鸢跑到栾云平面前，栾云平揉了揉她的头：“明天是传习社的汇报演出，跟我去后台吧。”
“好！”栾鸢跳起来抱了栾云平一下，害得栾云平差点没站稳：“你哥老了嘿，老腰受不了啊。”
“哥哥才不会老呢，”栾鸢抱着栾云平，抬头看向他，“以后我要和你说相声。”
栾云平愣了愣，而后笑道：“好啊，等你拜师了，我就给你量活儿。”
“对了哥哥。”
“嗯？”
“你今天还回宿舍么？”
栾云平看着栾鸢有些要哭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动摇：“怎么了？我看你今天和他们玩儿的挺好啊。”
栾鸢没说话看着他，栾云平心中微微一愣，嘴巴一时没管住：“那今天你跟我睡宿舍吧？”
说完就后悔了，说好了不宠这姑娘的。
栾鸢一个劲的点头。栾云平对不远处看着他们不停在笑的师父师娘无奈望去，郭德纲笑着挥了挥手，表示随意，他只得点了点头：“那你先跟师父师娘道个歉吧。”
结果栾鸢红着眼道了歉，跟着栾云平回宿舍去了。
“你看小栾还是很了解她的嘛！”郭德纲对王惠说道。
“可不么，”王惠看着栾云平牵着栾鸢走远，“小鸢也是真的很喜欢云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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