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准备好了吗？”
青葱发色的少女自门外探头；房间内的灯光打在粉紫色的眸中，像是有繁星闪烁。原先背对着门外的少年应了一声，拎起搁在一旁的背包，转身走来。
“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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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并肩走着；道旁高大的梧桐投下成片的绿茵，酷暑似乎也在这阴影中被驱走，只留下一阵裹挟着热量的风。不少人选择趁着早晨的这阵凉爽出门，早餐店，菜场，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街边花店新换的花儿上，滚动着刚刚喷上的露。叶岚好奇地四处看看，最终拉着少年进了家面包店，一人买了个三明治。
“今天好像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少女一手拿着早餐，一手推门而出，“袋子上似乎有写……七夕？这是什么。”
“现代的一个传统节日吧。”少年小小地啃了口食物，随手调出悬浮屏划到她面前，“跟超古代的‘心元节’差不多，似乎是给伴侣们过的。”
“这样啊……”叶岚随手翻了翻，关掉屏幕，“说起来，之前跟你一起过的那次心元节我还蛮记忆深刻的……真想体验一次。你送的那株星愿花，后来长得还挺好的——可惜它在现代已经灭绝了。”
少年咬着面包，小声说了句什么。尽管他的声音很小——夹杂在嘈杂的环境中，更显得微弱和含糊，但少女还是听到了：
“现在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过。‘七夕’也好，‘心元’也好——今天那无聊的‘面试’也罢。”
“——只要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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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岚的面试结束时，已经是正午了。
细细散散的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散落下来；光斑随着风而晃动。少女把电脑收进包里，向面试老师道了别，走出门去。阳光太过强烈，她不禁眯起眼，用手作遮阳棚，挡在眉下。
拐了个弯——大树下的角落空空当当。
少女理了理已然被汗水粘在额上的刘海，叹气：“准是又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我可没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大概是因为常年泡在实验室的缘故，少年的身上有着一阵冷冽的气息——叶岚不确定别人是否也能感受到这种“味道”。
轻微的重量突然自头顶落下，扣在头上：“帽子戴上。现在的太阳可不是光靠手就能遮住的。”
“知道啦。好好戴嘛。”少女把马尾辫从帽子里抽出来，嘟囔道。
“去哪里吃午饭？”少年拉起屏幕，“这附近没什么店。坐公交去市中心的商业广场？”
“嗯。周柯上次给我推了一家那里的店，据说还不错。去试试吧，正好下午就在那边逛逛？”
“行。”少年在屏幕上划拉几下，默默把并不算要紧的日常任务转给留在了研究所的收割，“反正我今天没什么事，陪你逛逛好了。”
少女哪能看不出他把今天的任务全丢给了收割。不过，看他的反应，应该确实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实验任务：既然如此，那不如放松一天；毕竟，张昭自醒来后就一直泡在实验室里，再没出过门。今天算是难得地休假了。
算了，就不揭穿你把任务都丢给收割的事情了吧——
二人在公交站等约莫一刻钟，终于等来一辆车。自郊区的站点上车，人虽然不算多，但空位却是少的。叶岚坐了个前排靠窗的、单独的位置；而张昭似乎没有坐的打算，直接站在了她座位的旁边，右手拉着头顶的扶手。
“到那里可能有点晚了。”他看看手表。
“我是无所谓啦。你饿吗？”
毕竟以张昭的年龄，这会儿还是生长期呢——会容易饿的吧？少女如是想。
“还行吧。”少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确实不太在意。他单手滑动着屏幕，将页面推到少女面前，“是这家？我先预定座位了，省得一会儿排队。”
“是这家。你订吧。”少女撇了眼店名。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缓缓靠近市中心，车上的人也多起来。
“下一站下车。”少年仍是一只手抓着扶手——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背上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的青筋，“……人有点多。你小心点。
叶岚并非没有看出他帮她挡住了一旁拥挤的人——她其实并不觉得其他人的拥挤会真正伤害到她，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他的好意的话，似乎没有办法拒绝……
“车辆已到站……”广播响起；少女赶忙拉回自己的心思，起身，伸出手拉住栏杆。
空调车里的金属栏杆无比冰冷；然而，这股冰冷并没有持续多久。
“跟紧我。”
一片温暖握上她的手腕——是张昭。
“走吧。”他拉着她，从人群中穿过。
这一站下车的人也不少，二人没花多少力气便夹杂在人流中下了车。等环境不那么拥挤后，少年才松开手。
“预约的桌号……快到我们了。”
二人继续并肩走着，不多时便在购物中心的顶楼找到了那家餐馆。稍微等了一会儿，便到了他们的桌号。
“我想要……这个，还有一串烤鱼。然后……再加一份玉米汁。其他你挑。”叶岚把悬浮屏推给少年。
“那就再加这两个吧。是正好能吃完的量。”少年漫不经心地滑动着菜单，“我下单了。”
“嗯。”
少女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禁出神。少年常年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总显得有些苍白，看起来冰冰凉凉的；她随即又想到方才握在她手腕上的温度——是暖暖的。
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她想起很早以前，还在超古代的时候——甚至是他们还很小的时候。那会儿他握住她的手，他们小小的手会十指相扣，会互相握住对方的掌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握住她的手……而是转为了手腕。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换成了这种“合乎礼仪”得有些疏离的方式？……她已经不记得了。大概是“长大”以后吧。
可是为什么？明明小时候还很亲近的……
“在想什么？”少年关掉屏幕，看着还在愣神的她，不禁笑起来。
“……没什么。”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禁耳根泛红，“呃……就是在想早上的那道面试题，机械的那道。”
少年看出她的不自然，却也只是一笑而过，顺着她的话聊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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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就比较悠闲了。
二人在购物中心里转了几圈。张昭去常去的店里领走了之前给叶岚订的休闲服，又给自己和叶岚都订了两套冒险穿的衣服。
之后他们去了一家叶岚常去书店，少女从早已熟识的老板那儿领走了早已预定好的书——其中有一份已经绝版的工具书，是张昭一直没能找到渠道买的。
再然后，二人去了一家手作店，做了一对陶瓷的杯子——当然，因为工艺问题，它们需得再在店里放一周。最终的成品会由店铺快递到研究所。
直到漆黑慢慢爬上天幕时，二人才结束逛街的活动，在另一家位于顶楼的露天餐馆享用晚饭。
虽是露天，却因为身处城市之中而不显得黑暗。吃完饭，少女偏着头，兴致勃勃地看着如蚂蚁一般的人群走来走去，看不远处江上的游览船缓缓前进，漂泊在映着灯光的、五彩斑斓的水中。
少年坐在她的对面，却并未偏头，只是看着兴奋地指认着各种现代社会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少女，听她兴意盎然地念叨着现代社会与超古代文明这样那样的不同，不时出声补充两句。
他看着少女托着下巴的手，想到中午那会儿自己拉着的手腕。小公主的手腕太细了，可以很轻易地握住；平时在手上戴着灰黑色的冰袖今天没有戴，雪白的手臂便显露出来了——看着反而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样的手，很适合戴点什么饰品……
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客观上，他认为这是一种僭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没有意义。因为他必须控制好自己。自打他阅览群书，终于理解了自己对叶岚那种莫名想要靠近的感觉，他就学会了如何应对它。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等到时机合适了，他会试着将这份感情全盘托出。但是现在不行。他尚且对这份感情所要承担的责任一知半解，更别提小公主了。他不能这样，仗着他与她对此在认知上的信息不对等而僭越，冒冒失失地闯过那条线……
“张昭？”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啦？想得这么入迷。”
“没什么。”少年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只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送的礼物。”
“礼物？”少女眨眨眼，又翻了翻背包，“在哪里？”
“啪。”少年打了个响指。
两个悬浮屏一前一后出现在少女身旁，角度上刚好能使叶岚看见自己的发绳。少女后知后觉，连忙把发绳拆下来。
“这个图案……是星愿花？”少女好奇地端详。
“嗯。”少年点点头，“本来想试试实验室栽培出星愿花的……但是没能成功。现代的土质和生物体内的编码跟超古代差太多，可能没法培育成功了。于是想着做点别的代替。”
“谢谢……”少女用备用的头绳扎了辫子，把这根发绳戴在手腕上，“我也有礼物给你。”
少年表面平静地又呷了一口茶：“噢？”
叶岚打开背包的内层夹袋，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吧。”
“这是……”张昭打开盖子；软软的天鹅绒布中央静静躺着一枚外置用的储存芯片。
“应该会是你想要的配置吧……”少女撑着下巴看他，“主体是找人定制的，但内置的东西主要是我设计的。”
“谢谢，我很喜欢。”少年笑起来——金色的瞳孔似是闪着光。他把原先的外置芯片的数据备份好，又把新的芯片替换进护腕，重新录入数据，“真是帮了大忙了。我最近正打算换呢。这个配置足够了。”
他像是一个孩子拿到了新玩具一般爱不释手；少女看他摆弄着，刚想开口。
“嘭——嘭嘭——”
绚丽的色彩在夜空中炸开——
“是烟花！”少女被吸引了注意力，兴奋地跑到栏杆边，手扶在栏杆上，向外探出头欣赏。
“虽然栏杆外面还有一层防护……但还是要小心。别掉下去。”少年走过来，把她往后拉了拉，示意她别太往前面凑，“好像是节日烟花呢。”
“好美……”少女的瞳中倒映着五光十色的绚丽，“跟超古代的……一样美……”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睫眉眼低垂下来，“往年心元节的第一支烟花，都是爸爸和妈妈一起点燃的……”
她眼中的色彩黯淡下去；但随即又逐渐亮起来——是张昭。
少年向她伸出了手——一如当时在悬崖边，他拉住她的手。
少女不像张昭那样会想那么多，直接握住了他。她能感觉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有一瞬的僵硬，但他终究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合乎礼仪”的方式拒绝她。
“超古代文明只剩下我们了。张昭。”少女的眼中一片透亮，却也藏着无尽的忧伤。
少年叹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一如小时候那样——
一如还在超古代时那样。
“没关系……至少我还有你。”少年望向她，脸上是带着无奈的笑。喃喃道，“至少，我还有你。对我来说……只要有你，就足够支撑住自己了。”
他转过头，望向更远的天空：“超古代文明托付给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要完成他们的遗愿。”
“嗯。”少女也望向空中。
“会完成的。超古代所有未尽的心愿……都会完成的。”
烟花表演仍在继续；绚丽的花朵在夜空中绽放，一如当年。
——只是，看烟花的人却已经长大了。
“我们会带着希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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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研究所时，已经是半夜了。
二人在楼梯口分别，回了各自的房间。叶岚很快地洗漱完毕，又洗了个澡，而后便睡觉了——大抵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她很快就睡着了。
张昭比他的动作稍慢一点——当小公主已经进入梦乡时，他才刚刚从自己的浴室出来。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收割向他禀报。
“嗯。今天就先这样吧。”少年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你看起来很累。”收割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但是大脑似乎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是因为叶岚公主？”
少年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又正常起来：“是。我今天有些僭越了。”
“不担心么？万一……”
“不打紧。”少年打断了他，语气却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我不会把她牵扯进来。至于别人，不管是什么人或者其他的。”
“也同样别想把她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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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番外·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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