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思辙此时好奇地看着范闲的脸,他承认这个异母兄长比自己要长的好看许多,但是他心里依然强烈地认为,范家,只有自己才是正牌的少爷,面前这位,只是个外人罢了。
可是想到自己的姐姐,那位一向清淡如菊的姐姐,自己一向无比佩服的姐姐居然如此崇拜范闲,范思辙有些纳闷,心想,莫非这个叫范闲的,真的有很了不起的地方?
范思辙“这条街上还没有人敢惹我。”骄傲的范思辙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家伙,傲气十足说道:“你才来京里,我带着你玩两天。”
范闲“喂,我说小家伙,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他问范思辙。
范思辙范思辙嚷嚷道:“别叫什么小家伙,我才是范家的正牌少爷!”
范闲范闲奇道:“你不觉得你这么叫嚷,会显得自己很没水准吗?”
范闲“就算你怕我争你的家产,也应该玩些阴的才对……”他摸摸弟弟的脑袋,微笑继续说道:“还是和你妈多学学。”
范思辙看着这张漂亮面容上的微羞笑容,不知怎的,却无缘无故害怕起来,身子往后一缩,躲到范若若身后,心想这个家伙也太古怪了些,怎么说话如此肆无忌惮。
说话间,马车来到京都一处热闹所在,此时正是午时,街上行人不少,道路两侧的酒楼开门迎客,呦喝声并着饭菜的香气入帘而来,诱得范思澈嚷嚷着要吃饭。
藤梓荊进酒楼去订位子,范思辙和范若若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去街边的食摊买面人儿。范闲却半蹲着,在酒楼下方看着那些廊柱上的纹饰啧啧称奇,这些纹饰笔法华丽,点金涂彩,炫彩异常,和自己前世在书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正此时,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妇女抱着婴儿,像做贼一样地磨蹭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要书吗?都是禁书!”
范闲这个场景让范闲觉得很熟悉、很温暖、很感动,很有家的感觉。他抬起头来,柔情无限问道:“这话听着亲切?大姐你还卖盘吗?”
大姐“什么卖盘?我是卖书的。”
监察院第八处,全名朝廷文英总校处,有些类似于某一世民国政斧的新闻检查局,专门负责审核一切正规途径上书的阅读文本,只有通过八处审查的文章,才允许刊行于世。前些年,文英总校处的职司被收了大半归教育院,但依然还保留着对于民间私印图书的审核权。
政治书论一般没有书商敢碰,但像怡情阵之类的风月小说,却是大量地抄印了出来,经由不同途径进入不同的城市,再送到需要它的市民手中。
抱孩子的大婶,无疑就是这个流通渠道的最后一环。
整个京都,大家对这种场景早就看的习惯,也没有人会大惊小怪,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深受其益的民众们。
范闲“《红楼》?”
“这本书乃真真正正的奇书,一卷八两,慨不还价啊!”
范思辙“多少?”
范思辙一听可不得了了“一卷八两。”拿过书。
范若若“刚才做什么呢?”范若若微笑问着兄长。
范思辙不等范闲答话,范思辙已经一脸冷笑讥嘲道:“我看见了,他在那女人手上买了本书,也不知道避一避,在大街上买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范若若“你懂什么!这是哥写的。”
范思辙“什么!这是他写的?”
范若若“不说了,我们上去聊。”
酒楼的人很多,三楼却很清静,只是包厢也早订满了,看来藤子京能搞到一个隔间,能力确实不错。
范闲觉得自己找老爹要了他来,确实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坐到桌边,范闲看了一眼眼睛正骨碌碌转的范思辙,微微一笑,也不避他,将手上那本红页书籍递到妹妹手中。
范若若范若若微微皱眉接了过来,只翻开扉页,眼睛里便出现了吃惊的神色,再翻了几眼,更是震惊,赶紧回头紧张解释道:“哥哥,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范闲范闲笑了笑,安慰道:“我又没怪你。”他早就猜到自家妹妹一定会忍不住给自己的闺中密友分享,只是心想,若若的闺中朋友,想必都是王族大户之家的小姐,就算稍有流传,也没有传到世面上的道理。
范闲“书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直到今天在街上看见这本红楼梦,范闲才知道,原来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依然是低估了盗版商的强悍程度。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小二开始上菜,所以便住嘴不提。
范思辙正此时,二人却同时注意到范思辙突然从安静中挣脱出来,望着范闲的眼光有些震惊,口齿有些不清,羡慕道:“那本书是……你写的?”
范思辙的眼光已经从震惊变成了些许佩服。
范闲“怎么了?”范闲诡异地笑望着他。
范思辙范思辙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看似柔情无限,实则无限冰寒的目光,哆嗦着说道:“我只是很惊讶,这书是你写的。”
范闲范闲有些讷闷:“你看过这本书?”
范思辙“没有。”范思辙赶紧摇头:“看过一些,很没劲。”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稍微挣回了一点面子,头也抬的高些了。
范思辙忽然间他的眼睛里发射出一种贪婪的目光,羡慕道:“而且我虽然不看,但知道现在市面上,这个书稿是分卷卖的,每卷可以卖到八两银子。”
范思辙他点点头,再望向范闲的目光就有些注视偶像的感觉:“随便写几个字就能赚这么多钱,真是厉害……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姐姐这么崇拜你。”
范闲“我没有赚这个钱。”范闲随意纠正道,心里却觉得怪怪的,对方对自己的感观有所提升,居然不是因为自己的满腹诗书,却是因为自己写的东西能挣钱。
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司南伯等于是庆国皇帝陛下的财政私人管家,遗传所致,难怪这小家伙似乎天生就有一份对于银钱的狂热喜爱。
范思辙范思辙搓搓手,狂热道:“可是只有你能写,将来如果你愿意挣这份钱,我可以入股。”
饭菜上来了,范闲动筷如风,在盘间一扫而过,筷尖奇准无比地每盘夹了些送入嘴里,全不在乎身旁妹妹弟弟瞠目结舌的表情。
范闲舔舔嘴唇,细品一会儿后,范闲点点头:“京都的饮食确实不错。”
范若若十分秀气,随意吃了些就停箸不食,半侧着身子认真看那本红楼梦。席上只有范闲和范思辙在大快朵颐,范思辙越吃越郁闷,心想小爷我长的比你胖多了,怎么吃的却没你多没你快。
“闪开!都闪开!”
“谁让你卖这破书?滚!”
“不许卖了,让开!”
范家兄妹们选的酒楼叫“一石居”,是京都里面排得上号的富贵去处,所以每到午时,总有些富豪官员,才子佳人,来此地把酒而谈,只是不知道那些才子从何处挣的银钱,那些佳人又如何肯抛头露面——总之三楼清净,若没有相应的身份,是断然上不来的。
正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一石居的三楼,能坐在桌边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反而极少发生什么冲突矛盾,毕竟京都说小不小,但官场隐脉,暗相交杂,谁又知道谁和自己背后的真正关系呢?
刚才出言驳斥“范闲地摊刊物论”的,却是位地地道道的才子,姓郭名保坤,一向极富才名,很得京中士人激赏,所以骨子里未免傲气了些。
腾梓荆“畜生!”
范闲“怎么了?”
腾梓荆“他就是郭保坤!”
范若若“礼部尚书之子。”
范思辙“他这是要干嘛?”
范闲“就是他害得你家破人亡。”
范闲“不想个办法整整他?”
腾梓荆“我现在只有一次命不想在闯一次祸。”
正好此时,范氏三人已经吃完了饭,正在喝茶闲聊。听着这句话,范思辙一想到自己先前夸的海口,想到对方指责范闲,也是落了自己面子,不由大怒。
他出身范氏大族,高贵无比,向来横行街里,哪里肯受这些酸腐秀才的闲气,一掀帘子,便蹿到了大街上。
范思辙“胡说八道,郭保坤你瞎扯!”
郭保坤转身看向范思辙“哪家小儿出言不逊!”
范思辙“我是你爷爷我。”
范闲“这郭保坤平时与谁交往?”
范若若“他曾经在东宫伴读,算是太子麾下。”
范闲“又是太子。”
范若若“与太子殿下有关?”
范闲“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往我这看,他知道我在这。”
腾梓荆“既然是冲你来的,那小子为何这么冲动?”
范闲“也对啊!范思辙与郭保坤有仇?”
范若若“未曾听过。”
此刻范思辙气冲冲地走到郭保坤跟前。
范思辙“姓郭的,你懂什么啊你!”
范思辙从地上捡起红楼,拍了拍灰“这本书,有这么多人看,那就说明这是本好书。”
范思辙“你还想禁书,你什么官职啊?”
范思辙“宫中编撰,芝麻绿豆大小给你个衙门你敢进吗?”
郭保坤贺宗纬肤色偏黑,面部轮廓突出,看上去有些丑陋。他看见里间有人冲了出来,就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了某人,只是看着这权贵子弟的嚣张模样,热血一冲,冷冷说道:“小小年纪,说话如此没有教养,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
范思辙范思辙本只准备骂两句,听见“教养”二字,就想到母亲平曰里对自己的责骂,大怒喝斥道:“你这家伙,又是谁家的泼货!”
而后人群中攒出另一个人
此人乃南庆才子贺宗纬。
郭保坤“这厮乃司南伯之子,司南伯身居户部,管的都是银钱,养个孩子自然浅薄些。”郭保坤向贺宗纬介绍范思辙,却不忘损他。
他此时早已忘了姐姐平曰里的教诲,跳起来便往那人的脸上扇去。
忽然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握住了范思辙细细的手腕!
范思辙只觉得自己手腕间被一只烧红了的铁箍箍住,痛入骨髓,不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骂道:“还不来帮忙?”
他的护卫意欲上前助拳,不料却是人影一晃,胸腹处被印了两掌,惨然退了回去!
拧住范思辙手腕的,正是桌上那位面相阴沉之人的护卫,这名护卫面相寻常,双眼里却是精光敛中微露,显然是高手。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护卫,那只手的主人一振臂,那名护卫便像只小鸡儿一样被扔了出去!
文子轩“怎么?礼部尚书的儿子就可以随意欺负人?”
小仙儿“既然没有人想客串,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