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三八零一年,
健康,洛王府。
夜色浓稠,灯火星星,人声杳杳,乌云蔽月。
拱形木窗旁,有一道修长影子,影子的主人是个着黑色蟒服的男人。
男人单手负背,举头望着独自照耀夜空的冷白孤月。
“哎!”
寂静的夜色中,他轻叹一声,撩起衣袖,注视着手腕上泛着淡红色光芒的红色蛇鳞。
微风吹过,他长发轻扬,他放下手,衣袖如行云流水般滑下,当下掩住鳞片。
又是一阵风吹,他动了动,月光将他硕长的影子拉得更长。
他的唇间勾起了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难得现出孤寂迷茫。
屋外的夜色有些凄凉,一道黑影划过云层,极速落了洛王府。
黑影自浓雾中而出,手持佩剑,一身盔甲,单膝跪地。
“主人,玉妃玉在望风寺。”
洛神色一喜:“终于找到了。”
向着黑影走来,狭长的眼晴里再无寂寥。他凝眸,扫了一眼窗外的月。
忧心问道:“妖界那边如何了?”
“妖民有很多闯入人界,摄政王殿下已封锁妖界,只进不出,以备归天书万灵坑。”
“嗯!”
洛折身走到案边,背对着黑影,默了下,冷声命道:“望风寺,准备一下,后日出发。”
“奴这就回去准备。”黑影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他恐惧的并不是眼前的人。
而是那一整个世界崩塌时可怖的场景。
他退下了,沉重的步伐格外稳健,却依然能让人感知到他内心的恐惧。
洛看了他一眼,想说出口的话,心中自觉悲鸣,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他消失在黑暗里,洛哆嗦了一句:“万灵坑?那不过是一场祭祀,一场屠杀。”
界脉天书一旦取出,此界将会陨落,归天书复位,需以万灵祭书,方归位。
但,现在天书已不在,妖界岌岌可危,随时陨落。
这第一个保界办法已然用不上。
可第二个保界办法,却是万难之难。
此时,妖界必是重建,重建者必是一界之主,王身,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至于是否需要修为多高,天书不曾记载。
界主需吞噬掉界中圣物玉妃玉与命脉妖星淬炼而出的天丹,进阶至圣君位。
入上清天,得行界令,便可重建妖界。
这第二个条件若在千年之前的他,定然轻而易举,但此时的他不过是个小小半妖之身。
想之,路漫漫其修远兮,以修为爬上高位上,需要多强撼,不用猜,他也知道。
陨在人间两千年,如今不过二十来年修为,就算有天丹,如此尊贵。若不能在宿夜之夜成功进阶妖王身,天丹于他不过是无用之物。
稍有不慎,陨灭于这人世间是小,但这妖界万灵,人世间不容,凡妖者下场不过同妖界陨灭于世间。
就算成圣君位,恐怕还未入上清天之境,那天帝便以杀过来,未必能胜。
该如何是好?
他想着,紧抿着薄唇,指尖有规律轻敲案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黑夜里的空气仿佛充满着窒息的死亡感,让人背后发寒。
“还能撑到朔夜之夜吗?”
他自问,疑问而迟慢,却能使这寂静的夜色更加静得可怕。
他的心里也没底,勉强笑了一下,但还是强忍心中的不安和这静谧的恐惧感。
“当年不该取出天书,真是失策,失策,失策,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他扶额叹一声,神色幽暗,转向天色冷月,冷月中似映出,那幽幽天穹中的雪霜,从骨子散发出无尽茫海。
“命脉妖星,亿年悠久,今流落尘间千年,可会染了这尘毒?”
黑夜里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告诉他答案。
窗外两株老树落光了叶,只见一条黑蛇静静的看着他,黑如古潭的眸子平静无波,却有浓浓的担忧之意。
“不净!”
听到洛叫它了一声,嗖的一声窜下树来,急速向他游去。
“过几日便拜堂了,新娘子乃一介凡人,你这几日去给她提个醒,好让她有准备,告诉她,她若害怕,但那日,本王便撤了这婚事。”
蛇信子吐了吐,它蛇头伏地,蛇影一晃消失了。
洛抬头望天,很久很久,久到又是一声叹息。
纵是要离开人间,也不能临走之时给父王带来战争。
半响、他抬起骨指分明的手略施小术,红光微闪,上空的繁星孤月便被凝重的乌云遮住,消失在苍穹。
他在房里转了两圈,觉得烦闷,转身飞出府外,发丝随着刺骨的寒风在冷夜里飞舞。
王宫外,黑,很黑,风阴阴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午夜时分,突然一个黑影掠进皇宫。
可宫外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守城士兵不敢多想,只期待黎明的到来。
黑影直接便闪进了占卜宫,寻了一座被铁链锁住的宫门。
黑影敲了敲门,门内没一会儿传来了严肃的男音:“谁?”
黑影没有说话,又敲了敲。
门迅速被打开,开门的是一身紫衣男人,男人长相端正,嘴边有着八字胡,一副算命先生的模样。
“王上,怎来了?”对着黑影很是尊敬,礼身让步,伸手作辑,迎他而进。
洛随口说了声:“找到玉妃玉了,孤觉得烦闷便四处转转。”说罢,直接跨步而进。
紫耀探头四下望了望,见四周无人,便是沉默着关了门。
洛理理衣袖,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的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抬头打量着头顶的星辰。
整个宫殿里满是星际象法,一片素黑,只有几颗夜明珠在照亮,地上黑得发亮。
人踩在上面即可映出映像,此时映出天空中的星星点点。
天也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方。
“王上,深夜到访一定是有急事。”
他随口回了句:“无聊,走走。”
他不过是深夜无眠,想着明日成婚一事,更是睡不着便四处走走。
哪来什么事,紫耀星君这么一说他倒有了事。
他将目光看向紫耀星君,淡问:“传闻命脉妖星不得离位,离之不主星位?可是真?”
“天书如此记载,应当是真。王上进阶上清天圣君位,得尊位,方入上清天,得界令。”
紫耀只说对了一点,
至于为什么要服用“世间至洁至清的玉妃玉与命脉妖星方淬炼而出的天丹。
这点天书只是模糊记载,也没有明说是这个意思。到有种让他觉得,当是洗尽至尘毒,回归至清的错觉。
他只是说了声:“天书只是天书。”
紫耀抿思道:“传说上清天有一中职事,用于专门监视这世间法界,若传说是真。天帝这般动作,想必上清天早已知晓万事。只是上清天监察世间的通天仪早已被毁。”
洛点了个头,翻了个白眼,鄙视了他一声:“通天仪被毁,人皆知,你这不是废话吗?”
紫耀尴尬一笑,又严肃说道:“臣近日观万象,发现妖界主星位异常,恐怕是妖界会提前坠毁,又或是此时命脉妖星不愿归位。又或者是另一种原因。且玉妃玉与命脉妖星并称阴阳,它们之间的间距不得过于十里远,否则双方都会慢慢消失,就如同人一般生命一点点消逝,时间一到便死亡。所以臣猜测,要么命脉妖星有异动,或者陨了。又或者它们就在双方十里之内的某个地方。”
“这倒是个坏消息。”
洛抿嘴,起身:“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臣,恭送王上。”
他点了一下头,迈脚向着大门走去。
在紫耀星君身侧时他停下脚步,淡淡开口:“依你之言,此时妖界有无数个可能?”
“是的!王上乃是我妖界的界主,又是它的宿主,命脉妖星玉妃玉都是我界至洁至清,非宿主之人不可沾染,染之则陨。”
洛王盯着他的眼睛,眉头微皱:“孤王,陨于人间千年,与千年之前的孤天壤之别,怕是界主非孤了。”
紫耀星君有些不适应这么近距离的靠近,于是恭身退后两步,拱手答:“王上仍是我妖界界主,那便还是它的宿主,命脉妖星一旦被它的宿主遇见,它就再也无法离开宿主十里外,反之陨。”
“如此甚好。”洛王收回目光,继续道:“夜已深,你早些歇息。”
“诺。”紫耀星君礼身:“臣恭送王上。”
洛没什么表情,抬脚就走,离开了那片满是漆黑一片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