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形殿左侧偏殿里,萧月跪坐在围成圆行的灵烛台中间,在闭目养神,修炼内功。
除了那些微弱的烛光,四周很漆黑,也很安静。
她跪了有些时候了,额头有细密的汗珠随着脸边滑落了下来,滴落在她的青纱衣上,留下了少许烙印。
“月儿…”
顿时有个女声喊了起来,那声音感觉就萦绕在她身边,让她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月儿,别怪母妃无情,若无魔丹在你体内,母妃走后,就无法护着你了,别怪母妃把你推入了万丈深渊,别怪母妃……”
那女声悲切道。
“母妃不在你身边的日子,月儿要保护好自己。”
“答应母妃,要笑,不管如何。月儿笑起来是最好看的,母妃可是最喜欢看月儿的笑脸了。”
那女声呜咽道
“月儿,别怪你哥哥……”
“月儿别怕……月儿要坚强。”
“母妃!”
实在听不下去了,萧月奋力喊了一声猛的就将眼睛睁了开来。
她周身紫白光必现,睁眼之时,光气弹开,所弹开之处,灵烛台皆倒了一地。
望着凌乱不堪的地面,萧月使劲喘着粗气,呆呆看着眼前在来回滚动还没有稳住的烛台,她脸上全是汗珠,嘀嗒嘀嗒溅在她衣服上,溅在玉石做的地板上,溅起了晶莹剔透的水花,在那正面敞开的窗户上射入的月光中,闪闪发光。
她呆呆跪坐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来,身子顿时抖了起来,她急忙坐在地上将膝盖头曲起,双手环抱住膝盖头,紧紧的,闭着眼睛把头埋在了膝盖中。
“你就是个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耳边突然很吵,有无数童声闹了起来。
“你母妃是个魔头,你跟着也是个魔头,我们才不要跟你玩!”
“神魔同体有什么用,你就是个怪物!我们才不要跟一个怪物玩。”
“听说你母妃当初是自己死硬要嫁到天庭来的,你父皇根本就不爱她,也不爱你!”
那些孩子把她逼在墙角,一边骂,一边对她施法一顿暴打。
……
“胡说!”
“我不是怪物!”
“不是!不,不是!”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有朋友……”
萧月喃了起来,越喃,她身子抖的越厉害。
“不是的,我母妃与父皇,鹣鲽情深,父皇不会不爱我母妃的,不会!”
“你们不跟我玩,那我自己玩啊!有什么好稀奇的。”
……
“别,别,我不想烟消云散我错了,萧月,我错了。”
“我也错了,我们跟你做朋友好吗!别让我们烟消云散好吗。”
……
“不需要了!以前没有的,现在我也不需要。”
萧月随着回忆喃了一声,身子渐渐恢复平静了。
她便缓缓从膝盖头里将头抬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她呆呆看着地面冷笑了起来。
她五千岁时,亲手让那些嘲笑她,排挤她,欺负她,侮辱她的几人烟消云散了。
那是她第一次动手,也就五千岁的孩童,个头不过案头高,她却心智能力早已超越了实际年龄,乖戾必现。
没法,见惯了冷眼和排挤,欺辱,她早已变了。
那时闯了那么大的事情,全天庭的仙家都谨言说要让她母女二人烟消云散。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人站出来,哪怕不能救她,也没有一人祈求让一个孩子缓刑。
也就有她母妃单薄一人,跪在凌霄大殿上,磕的头破血流,哭喊着为她辨白,求王母开恩。
可她本就没有错,那是那些人应得的教训。
欺她辱她者,就得烟消云散!
其实也得感谢那几人,若没有她们,何来的今日魔主神尊。
那时她没有朋友只能不断研究术法打发时间,也就四千岁,功力不在一个小仙之下,五千岁时她让那些人烟消云散时,功力已经只在上神之下一点点了。
后来因受罚被雷电击打,鞭挞断筋,几次差点魂飞魄散。
为了自己救自己,重新接上筋骨,她逆天而行,自改术法,竟一试成了神。
那时不过六千岁的她,已经是掌管三界万物之灵的灵神了。
功力与当时的新帝萧炎不相上下 ,成了三界闻风丧胆的神之一,还与当时的战神墨兮并称二圣。
说她嚣张,也的确是。
可这没有办法,连人都知道不能日日受欺负排挤,更何况高高在上的神。
自此萧月性情大变,说一不二,生死,也就看她心情,一念之间,赏罚分明,决绝果断。
……
“月儿……”
“哥哥?”
回神过来看见萧炎站在偏殿门口,温笑的看着她,她急忙抬起袖子擦拭汗珠,整理衣袖,起身故作镇定,向萧炎走去。
“月儿,哥哥都看见了。是哥哥疏忽,竟不知月儿私下,也竟……这般孤独,你还是一个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事情了,以后答应哥哥不要这样了好吗,你要快乐。”
萧炎说着叹了口气,单膝蹲着将她拥入怀中。
萧月撇了撇嘴,突然鼻头一酸,好想哭。
四千年里她一直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独自承受着一切,不容她缓过一口气来,偶尔歇口气时,她竟也觉得是那么的累。
午夜梦回,有些时候,她睁开茫然的眼睛打量着不形殿内殿四周,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不知所措,恍然间她感觉自己身处地狱,似乎有无数双来自地狱的恶灵的手在抓拖她,要把她拖入那无尽的寒冷中,瞬间四周的冷便吞噬了她仅有的一丝温暖,无论她怎么抱紧自己,那些温度都回不来了。
“哥哥,我回不了头了!”
她泣了起来,却还是忍着泪水不让它流。
“我不能回头,我不想回到从前日日受冷眼排挤,欺负,侮辱的日子,我,不能。”
她愤愤说完,抬起手揉着眼睛,把眼泪都忍了回去。
萧炎拍着她后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看着她使劲憋着不哭,他悲声恳求道,“哭吧月儿,哭出来吧,是哥哥对不起你。”
若他早点发现不形殿的疏忽,也许还能护住萧月应有的童年,可是现在,还不回去了。
事已至此,萧月变成这样,他也有罪。
他不知道那段日子萧月有多难过,那种噬心之痛现在他感受到了三分之一,已然不敢继续承受。
别说是一个孩子,独自去面对了所有。
说起对不起,他真的太不该。
之前未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就让他以后这样一直纵着她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