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民国初年，各地局势都动荡不安，我就在这样一个时代出生。我的祖父是清末的御史大人，虽然朝代更替，祖父没有了以前那么高的地位，林家也早已没了早日那般显耀。不过在以前存下了不少银两，日子也还算能过得去。祖父在当地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现在也还是能受到不少人的敬重。在他人眼里看来我可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但在府中，大家都心知肚明，我这个名义上的大小姐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可以算是最低的。我的祖父一直盼望着母亲能产下一个男婴，用他的话来说，乱世生出个女娃有何用。我出生那天，他甚至连一眼都没瞧过我。父亲是家里的独生子，自小体弱多病，在我出生不久后就撒手人寰了。 我很少出门，也没几个朋友。最贴心的当属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小翠，她是我奶妈的孩子。还有就是经常在家门外逗留的小乞丐。我时常去给他一些吃的，或是好玩的，所以他也经常跑来找我玩。“听说大小姐你要嫁人了，林老爷给你相中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好像是袁家的少爷，我见过他，模样挺清秀的”小乞丐跟我说到。小乞丐都知道了我的亲事，我自己竟会不知道。我忙不赢的跑回去问我娘亲，娘亲倒是挺赞同这门亲事的，一听我问起，嘴都笑的合不拢了“熙儿，你也不小了，你说说你自己，女工不会，也做不到什么贤良淑德，林家现在不比以前了，你能找到像袁家这么好的一个婆家已经很不错了。”我忙冲着娘亲撒娇“哎呀我的好娘亲，感情的事得自己做主，现在年代不同了，好多比我大的都还在家里闲着呢，别人都不急我急什么”“可是你的祖父都已经跟别人订下来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娘亲是一个传统守旧的女人，家中一切大小事都是由祖父决定，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我心里盘算着，娘亲这边看来是靠不住了，我得自己想办法。 这个袁大少爷我也是认识的，以前来我家玩儿过，长得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一副书生模样，这副模样生的倒是好瞧，我却对他没什么想法，总感觉他手无缚鸡之力，不是我心目中所想的如意郎君。听小翠说祖父在院子里散步，想来他现在应该兴致不错，便小跑过去找他。“林熙来得正好，你可知你有多大的福气，袁大少爷亲自来提亲，我们家这回总算是走了运。”我不想听他细说，又不敢打断他，漫不经心地一边听他说一边自己想着法子。“可是祖父，熙儿自认年岁还小，不愿离开祖父和娘亲，肯请祖父再给我两年好好孝敬您”祖父眉头紧皱，板着脸问我“你现在回绝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你可想过后果，想过你自己的将来。”祖父的声音越提越高，我不敢在接下去，只说了一句“熙儿明白了”便独自离开了。 我总相信自己还有机会，总有法子能让自己不接受这段姻缘。我正一愁莫展，坐在门口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和马车，小乞丐跑来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眉头皱的都快要拧出水了”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拉住小乞丐的衣袖问道“姐这两年对你不薄吧，现在姐出了事，做小弟的是不是得帮一把”小乞丐看到我的表情定是被我吓到，忙不赢的说“大小姐遇到何事了，就算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我反到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便和他讲到“我自小听先生讲书，最羡慕的是闯荡江湖之人，我也愿做其中一个，你可愿帮我逃离这个地方?”“可大小姐眼看着你好事将近了，我怎能做这样的缺德之事”我拍了拍小乞丐的肩头故作潇洒“闯荡江湖之人怎能被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所羁绊”小乞丐大概也被我这样一个呆在深闺，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大小姐突如其来的豪气给镇住了，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答应了下来“大小姐大可放心，你做什么，我这做小弟的都会帮助你的”。 我总算给自己找了一个靠谱点的人，小翠这种胆小怕事的人还是先不要和她讲的好，担心她一不小心就跑去告诉娘亲。祖父命令下人这两天盯紧我，并警告我这两天准备好成亲所需要的东西，不让我出门。他了解我的性子，定会认为我这两天会乘乱逃出去。还令一个叫张妈的人教我学规矩。我倒是没心思弄这些，每天都心不在焉的。每天都盼望着小乞丐能将我救出去。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想着明日自己就要出嫁了，却连小乞丐人都没见到，心里愈来愈绝望，没想到小乞丐也是如此不靠谱之人，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他，对他那么好。正想着，小翠突然跑进来，“小姐门外有人托我交予你一封信，我怕别人看见，就马上跑过来给您了”我迫不及待的将信封打开，果然是小乞丐写的，信中写道他在后院等我，我还在想后院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一个小丫头拿着各种红色的喜服和饰品跑了进来 “小姐，这都是城里最好的裁缝铺连夜为您赶制的喜服，您快试试看看哪一套您最喜欢”被她们任意摆弄好后，我乘着她们不注意跑去了后院与小乞丐会合。小乞丐见我来了，拉着我的手就跑，“这后院的墙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狗洞”我问到，小乞丐气喘吁吁地答道“大小姐怕是要委屈一下了，这狗洞是我连夜凿好的，没人发现，只要爬过这狗洞就好了”只要能逃过这场婚事一个狗洞算什么，十个狗洞我都愿意爬过去。爬出去后，我担心有人将我认出把我带回去，于是将红盖头盖在脸上，也不管自己看不看得见，提着重重的喜服，就这样被小乞丐牵着瞎跑。不久小乞丐突然停了下来，我跟在他身后没刹住脚，跌了踉跄。然后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说到“大小姐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做小的们也不容易，体谅一下小的们吧。”话刚落下几个下人就拉住了我。我心想着这下惨了定是被他们抓住了，我自当认了命。 我被人领着坐到了花轿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好不热闹，过了一会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我被媒婆搀扶着下了轿子，我头上还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就被人领着稀里糊涂地拜了天地。我心想着婚事不是在明天吗，怎的又提前了，莫非他们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将我蒙在鼓里，好来一个将计就计。完事后被几个小丫头领着进了房间，我就坐在床头，旁边的媒婆告诫我不许自己揭盖头，会犯冲，我就这样端坐在床头，动也不动地坐了几个时辰。不知过了多久，说是新郎官进来了，我低着头，从盖头缝隙间看见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竟越发感到紧张。他缓缓地掀起了我的盖头，我盯着他发愣，他也被我盯的愈发尴尬。眼前的这个男人竟与我以前见到的袁大少爷差别如此之大，他眉宇间多了一分正气，五官分明，不似以前那么柔和秀气。浓眉大眼，两只眼珠如黑色棋子般乌黑发亮，看他的身材就能得知他是习武之人，与之前我见到的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相比，我竟多了一丝的好感。 我也不管这符不符合规距，说到“几年不见袁大少爷，竟不知道变化如此之大”他到是不恼不怒，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没想到你竟糊涂到如此，自己夫君姓氏都可以搞错”我吃了一惊，莫非是我自己上错了花轿嫁错了郎？难不怪得还以为自己的婚事被提了前。我故作镇定，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你说我怎会忘记夫君的姓氏”他到是装作很理解一样“你我本不熟，面儿都没见过，你不记得我姓名也属正常。但你以后都得记着了，你夫君我名叫傅清明，是傅家长子，以后你得帮着我娘亲安排家中各大小事了”我心里暗自庆幸他没问我姓名。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叫什么，只听过有个丫头叫了我一声姚小姐。 我和他有仿佛事先商量好般的默契，他在地上打好地铺，我也并未多问些什么，“明早要早起给各位长辈敬茶，你早些睡了吧。”我嗯了一声，我们便各自都睡下了。 没想到我嫁进的这个傅家竟是鼎鼎有名的傅上将的家。想必这要嫁入傅家的小姐一定也是性情中人，就算得罪权贵，也不愿自己的婚姻就这样受他人摆布。我偶然间听丫头们聊天得知，傅上将不知是从上面接到了什么命令，接到通知的第二天便举家迁徙，来到了这里。这傅清明便是傅上将的长子，天资聪颖，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加上傅老爷对他的着重栽培，他倒也从没让他失望过。刚年满十六，就随自己的父亲四处征战，现在才年过二十就已是少校的军衔。 家族越大这规矩也就越多，大清早的就要挨个去向各位长辈敬茶，简单的几句嘘寒问暖后，气氛就变得十分压抑。傅上将闷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喝茶。他这样子到是像极了祖父，都是威严的让人不敢靠近。傅夫人看上去到是和善，脸上也总是笑呵呵的，让人看了感到好相处。我想着如要问起我的家事，我应该怎样回答，干脆还是早些坦白从宽了的好。 这时一个约摸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笑着跑了进来，手腕上戴着一串铜铃，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明净清澈，显得她更加天真烂漫。她到没有被气氛所感染，眼睛笑的如月牙般，一张樱桃似的小嘴儿两边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院子里新种了那么多棵桃树，你们居然都没有告诉我。”“真是把你娇惯坏了，这人越大竟愈发没了规律，还不见过你大哥大嫂”傅夫人这话虽说的严厉，但眼神里却充满着宠溺。“清秋见过大哥大嫂”，傅清明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对她笑了笑没说话。“苏苏，清秋小不了你几岁，你也不必让着她，她呀就是从小被我们都娇惯坏了。”苏苏？莫非这本应嫁入傅家的小姐叫姚苏？我心想着。 喝完茶之后，我便独自回了房间，不知道傅清明又跑去哪了。我见着一个丫头正在帮我打扫房间，我便好心让她过来歇息歇息。她倒是神神秘秘地，将门窗都关了，又四处瞧了瞧，确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之后便问我“你到底是谁”，我心想着她怎会知道的，没等我回答她便继续说到“既然你都已经冒充了我们家小姐，你就得继续装下去。我们家小姐跟一个穷书生跑了，本想着老爷知道了小姐逃婚后，肯定会责罚我，但为了小姐的幸福，我都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没想到半路上又钻出了一个你。你可想好了被揭穿后你该怎么办。”我明白了，这小丫头定是这姚苏的陪嫁丫鬟，她定是将我认做了代替她小姐嫁入贵府，想要攀龙附凤之人。我想着眼下没人可以帮我，既然我和她都站在同一条船上，何不相互利用一下。“你们小姐是姚苏吧，她让我代替她嫁过来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我继续冒充下去，不被他们发现，给他们逃跑争取点时间”这小丫头真是好哄，立马就相信了我，连声应了下来“好好好，以后您便是我的主子，万事都听您的安排”。 傅清明今日敬完茶后我便没再见过他，晚饭也没与我们一同吃，我闲的无聊，跑去院子里散步。偷听到几个小厮在那儿闲聊“你们不知道，林家的小姐和袁家的少爷今日成亲，这迎亲的队伍还没出门呢，林家就派人悄悄跑到袁家府上说是他们小姐不见了。两家都担心此事闹大，将此事压下去了。林老爷气的不行，现在还悄悄派人到处在找他们小姐呢”，要是让祖父知道我居然阴差阳错地嫁到了傅家，他肯定会大发雷霆，非得打断我一条腿不可。 我整夜未眠，心里越想越发毛，认错也不是，就这样下去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