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娘死了之后,东宫一下寂静下来。
连平常喜欢偷溜出去的小枫都闲在寝宫里。
一直平静到十月,小枫被刺客劫走。
李承鄞那段时间很是沉闷,然而在他忙着找小枫时,小枫自己好好地回来了,一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赵瑟瑟听说小枫病了,带来点吃的去看她,但看守的人不让她进去。
侍卫“良娣请回吧。太子殿下吩咐的,奴婢不敢违背。”
她隐隐觉得小枫和李承鄞之间有什么矛盾。
她转身离开。
天色暗下来,青鸾殿内点亮烛灯,黄色的火焰映在灯罩上。
“嗒”一声,殿门被人推开,伴着缓缓的脚步声。
赵瑟瑟听到声响抬头,发现来人居然是大病初愈的小枫。
目光触到她眼睛时,赵瑟瑟心里诧异。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眼神。只觉得平时干净的眸子里装满了复杂的情绪。
而这些与眼前这个明艳少女非常不匹配。
小枫“瑟瑟。”
她叫她的名字。
赵瑟瑟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她跟前:
赵瑟瑟“小枫,你怎么了。”
小枫目光缓缓聚到她脸上,盯着她的眸子。
她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眼眶里充盈的泪水涌出,缓缓滑落到脸颊。
赵瑟瑟“你怎么了?”
赵瑟瑟伸手抹去小枫脸上的泪痕。
她看小枫哭,她心里也不好受。
小枫“瑟瑟,你能不能抱抱我。”
小枫望着她问。
赵瑟瑟听到她的话,搂住她的腰,右手抚在她毛茸茸的脑后。
她觉得小枫今天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
作为朋友,她应该安慰她。
小枫下巴顺势靠在了她肩上,头歪向她的脖子。
她不像以前受了委屈,嚎啕大哭,只默默地掉眼泪,一直到眼睛肿得发痛。
小枫说她不想回去,晚上就他们俩一起睡在了青鸾殿。
他们洗完澡,穿着中衣,坐在床榻上。
小枫双臂抱着腿,看着被子在发呆。
赵瑟瑟从梳妆台上找了玉梳过来,挨着她坐下。
她伸手去摘小枫的头饰,摘下来的就近放在床边,等头发全部散下来,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青丝缓缓穿过淡绿的齿。
小枫“瑟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的人是你的仇人,你会怎么办?”
小枫转过身来,靠到旁边人的怀里,问了她一个情感问题。
她觉得自己现在脑子要裂开了。
那些记忆就像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李承鄞就是顾小五,他能去杀白眼狼王来取得她的芳心,也能在大婚之夜灭了丹蚩。
赵瑟瑟愣了会。
她一没有喜欢的人,二没有仇人。她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不过听小枫这么问,她倒是不难猜测到她为何这副落魄的模样。
她伸手摸摸小枫的头,很认真地提出建议:
赵瑟瑟“我如果遇到烦心的事就会睡觉,一觉起来就什么都抛在脑后。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就只能忽略它,好好活着才最重要。”
小枫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大大的眼睛空洞洞的。
晚上他们同榻而睡。
小枫很安静,她从没见到她这么安静的样子。她开始想念起,她叽叽喳喳凑过来跟她聊八卦的神情。
鲜活明艳的少女,还是变了。
翌日清晨,小枫走之前从脖子上取下一条西洲风格的链子挂到她脖子上。
她郑重地说:
小枫“之前拿了你的狼牙链子,这个就送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啊。”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小枫。
两个月后,小枫死了,死在了城门外,阿渡也死了。
据太子身边的人说,太子当场呕出血来,看到太子妃跳下城楼,差点都要跟着跳下去。
赵瑟瑟摸着胸前的链子想:情深不寿,确实如此。
*
然而李承鄞没有时间去当一个情种。
这月月末,皇帝突感风寒,引发旧疾,身体每况愈下。
他是太子,监国、理政等事都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精神。
顺利继位并不容易。
赵瑟瑟从小枫死后没见到李承鄞了。
虽然清净,但她胸口却堵得慌。
不是什么嫉妒心理,是真的堵得慌,像是有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心脏,透不过气。
尤其是这次皇帝病重后,她痛得厉害。
这种窒息的感觉,在李承鄞登基前达到顶峰。
皇帝于十一月十三驾崩。
三日后,将由太子继承皇位。
书案上,堆放的宣纸被风吹得凌乱,她撑着桌子的手没了力气,昏倒在地上。
*
人有来生吗?或许有的。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赵瑟瑟。
梦里的她最大的不同就是对李承鄞有着深深的爱意。
她被迫从梦里赵瑟瑟的角度,看完了他们几个纠缠的一生。
她明明不爱李承鄞,可梦里女人刻骨铭心的嫉妒、怨恨、痴狂,她都能感同身受。
可李承鄞终究只是把她当棋子,太子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扳倒赵家。赵瑟瑟从别人羡慕的太子良娣、镇北侯的女儿,变成了罪臣之女。
赵家男人被流放,女人被入奴籍。
赵瑟瑟在冷宫过完了余生。
最后溺毙在了荷花池里。
那股窒息,就是冬日里赵瑟瑟跳下池塘,里面冰冷的池水灌入她鼻腔和口中的感觉。
她心里想:如果有来生,她绝对不要再爱李承鄞了。
在冰冷和窒息的痛苦中,赵瑟瑟醒了过来。
她艰难地撑开眼,看到了小九。
小九看到她醒过来,连忙就准备出去叫太医。
她叫住她:
赵瑟瑟“小九。”
赵瑟瑟“不用找太医,给我倒杯水。”
上辈子遗留下来的情绪弄得她难受极了,她需要好好静一静。
赵瑟瑟靠在床上,手指缠着被角,眼神森冷,细细想着上辈子的事。
李,承,鄞。
她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一阵翻涌。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他,就如此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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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是重生失忆了。